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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天色微雨,倒是少了几分燥热,按部就班开始了每日的晨写,可能是素日的烦闷,昨日在爹娘灵前得到了宣泄,心情也舒服了许多。

    写好了字,又想起了阿婆的那架纺车,出门来看见雨已经停了,就叫招娣帮我把纺车和所需的东西都搬到葡萄架下。

    一一比对后,就动手先把纺车拆开,招娣上前要帮忙,被我打发去厨房帮阿婆去。

    连着用了两天的功夫,才弄出个大致模样。

    阿婆好奇过来问我:姑娘这是在哪里看到的?看着倒也像纺车的样子,就是有些怪莫怪样。

    我问阿婆:以前恍惚在哪本书上看过,看您平日纺线很是费功夫,就是这改一下,也不知成不成,您是看着哪里怪?

    阿婆听我这样说,高兴地说:姑娘这是心疼老奴呢!成不成的有什么打紧,姑娘仔细些,别伤到手。

    阿婆说着细细打量着,指着月牙板的位置上问我:姑娘这个是做什么使得,怎地还挖三个槽孔出来?

    我告诉阿婆说:这三个空槽位置,是准备放上三个锭子,看能不能同时纺出三根线来。

    阿婆惊讶道:哎呦,放上三个锭子,这怎么可能呢?

    我问阿婆:为什么不可能?既是一个能成,三个未必就不成。

    阿婆道:姑娘啊,您没弄过所以不知道,老奴同您讲,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抬起左手做出执纱的样子,右手按在摇柄上,一只手是不可以同时执三股线的。

    我点头道:一只手不可以执三股线,那两只手交换着来呢?

    阿婆陷如冥思中,两只手交相比划,临空模拟着,过了一会,眼睛一亮说道:两只手是完全可以的,但还需要一人来帮着摇动手柄,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能出来三份工,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就知道阿婆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悟到了其中的关窍,还能看出利弊得失来,关键是这三锭脚踏纺车,要是能熟练掌握它的原理,会提高出三分的效率,不止是三个人工。

    我对阿婆道:我要是在手摇柄的位置改装一下,安上一根脚踏,那就是相当于一个人做三份工,对不对。

    阿婆眼睛一亮,用手一排膝盖对我说道:可不就是如此,姑娘您是怎么想到的,有学问的就是不一样。

    我说道:没事闲琢磨的,就这么一说,您还是先别夸我,要是不成,您不是白盼着了。

    阿婆说道:老奴不是说了吗?成不成的不打紧,你权当是个消遣,要不趁着搬家,老奴把家里的藏书都打理出来,姑娘在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我忍着笑道:“不忙着翻看,搬到那边去还是要整理的,到时再看也不迟,左右您也不急着用,我慢慢弄,您不必陪我”。

    阿婆嘴里说这不打紧,不着急,心里还是盼着能成。

    阿婆连忙起身说道:我不打扰姑娘,您也别急,慢慢来。

    湖州这日半晚,余晖未尽,湖州府南城城门大开,从城门口到渡口,兵卒林立,如临大敌。

    知府葛胜仲领着府衙全班人马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如此高温之下,身上的官服早已湿透。

    葛胜仲还是昨儿夜里接到左丞相郑清之的手书。

    连夜指派人手,把行馆清理出来,做好济王入住的准备,怎么想这事都透着蹊跷,按理说应该先有旨意,再合理安排府邸,料理齐全后才会安排人入住。

    葛胜仲想着这位的身份,又是这样急匆匆的押送过来,要说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都不信,心里暗呼倒霉,本想着平安致仕,现在看来,一个不小心,连平安终老都是奢求。

    金口玉言“封”的济王爷,怎会连个府邸都没有,就这样安放在行馆算怎么回事?

    要说这位王爷,葛胜仲当初也是见过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雄才大略,可惜了临门一脚,被人鸠占鹊巢,不得不让人叹一句,时也,命也,比说书唱古的都精彩。

    葛胜仲心里明镜似的,这是个烫手的事,可是圣意难为,他不紧要接着,还要接住了。

    这要是顺了上面的意思,那这仕林中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心里暗暗骂史弥远祸国殃民,还牵连自己晚节不保,可恨可恼,奸臣误国。

    一会功夫,有兵卒划飞鱼小艇来报,殿帅的楼船离渡口还有半个时辰的行程,请知府大人做好接驾准备。

    旁边府衙典吏过来与葛胜仲搭话说道:下官听闻,这位夏殿帅乃是官家嫡系,有从龙之功。

    这十多年来没离开过京城一步,如今倒是亲赴湖州,可见对此事很是重视,大人要是获得能夏殿帅看重,前程指日可待。

    葛胜仲面上不显,心里却道:老夫要是和这厮扯上关系,还不得顶风臭三万里,和秦桧做邻居去了。

    嘴上说道:要是能得殿帅青睐,倒真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就见楼船离渡口不到一射之地,撩袍振袖整理仪容,忙吩咐下去接驾。

    楼船靠岸,系泊在渡口,四丈宽的艞板,从楼船里伸出来搭在岸上,两百名禁军簇拥一架四骑平头马车,如履平地般地从艞板驶到岸上来。

    后面紧随着一骑,马上坐着一位黑面短须的武将,身着一件紫色“从省服”上绣麒麟图案,腰垂宝剑。

    见那武将扬声道:济王殿下这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湖州府尹还是先行带路,待到府邸时再行叩见之礼。

    葛胜仲似没听到一样,高声说道:臣湖州知府葛胜仲,率下辖一众官吏恭迎王爷,王妃,莅临湖州。

    臣,葛胜仲请王爷恩准,臣先行一步为王爷引路,请随臣前往行馆。

    济王说道:葛卿平身,天气炙热劳各位久等,孤有君命在身,不便露面,一会到行馆再与诸位相见,劳烦葛卿前方引路。

    此时临安府虎啸堂内书房里,陈凛闭目靠在茶踏前,手里盘着两个山核桃,快速地在手里转着,盘到不耐烦时,一扬手扔了出去,喝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陈普躬立在侧,闻声说道:老爷您别急,城门落匙之前,一定会有信来,属下已经交代清楚了,不管有事没事,早晚两封信,务必传回来。

    陈凛正要说话,门口有家仆槅门传话,老爷您点的宵夜到了,陈普接话道:送进来吧!老爷方才还喊着饿呢!

    有家仆拎着食盒进来,小心翼翼地把馄饨端出来,熟练地从袖子了顺出一个蜡丸,便拎起食盒便退了下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陈凛接过陈普递来的汤勺,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而此时临安府皇城司提举,伍德一也在听手下下汇报消息。

    伍德一问道:消息可是准确,你可有落实。

    亲事官(察子)梁仕说道:属下亲自落实的,陈凛把帮务全部移交给陈世元,再不过问槽帮事,每日里和云清子下棋喝茶。

    伍德一问道:陈世元去了姑苏,可派人跟了上去。

    梁仕回道:大人放心,这边陈世元没起程时,姑苏的人手都已经都布置好了,就是那陈世元一日去几次茅厕,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没有遗漏。

    伍德一笑道:小六子在这方面倒是个行家里手,叮嘱他,小心行事,别漏了痕迹。

    梁仕不解的说道:这槽帮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也盯了十多年了,凡是国家大事,槽帮出人出力不说,粮草不要钱似的往战场运,这次陈世元就是为这一季的粮食去的。

    伍德一喝道:这话要在外面漏出一丝口风去,没人能救的了你,你活够了不要紧,可别牵连这一众兄弟的性命。

    梁仕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海涵,是属下嘴秃噜了,属下该死,下次绝不会再犯。

    伍德一脸色阴沉道:你谨记在心,外面兄弟也嘱咐好,祸从口出,共事一场,别连累大家都不得善终。

    昨儿下半晌汤四过来说:西湾那边的厂房定于后日巳时正“上梁”,问我要不要过去。

    我说道:由你主持就好,我不必过去,有什么不懂的,就找明白人去问去,经验都是这样来的,放手做就是了,不必露怯。

    汤四说道:属下还真是请教了很多当地的人,也知道了不少道理和避讳,明日“上梁”按规矩还要宴请相邻。

    我点头说道:入乡随俗,不要人非议,席面也要按庄子里的规矩来,热热闹闹地办起来,我虽然不去,但我身边的人要是用得上,随你点将。

    汤四说道:可顾管事对我说您是东家,不露面不好,顾嫂子今日又特地找我来说,大家都希望见见东家。

    我对汤四道:顾嫂子发昏,顾山也不明事理吗?我一个闺中女儿家,见我做什么,只有你吩咐的道理,什么时候需要向他们听啰嗦。

    汤四躬身道:属下也是这么问顾嫂子的,又交代了顾管事,让他管住家里人的嘴,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我明白顾山他们夫妻的心思,觉得汤四年纪轻轻,没资历,没经验,不过是受我抬举而已,凭什么管他们。

    厂房红红火火的盖起来,有些眼红罢了,不过是欺我年幼,好窜辍,想从我这里分一杯羹,汤四今日对我说这些,不过是隐晦地在提醒我。

    我问汤四道:需要我出手帮你吗?

    汤四笑道: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哪里还能劳烦姑娘,后日上梁才是大事,属下先把正事办好,还请姑娘“赐“副对联,后日贴在梁上。

    我会心一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汤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