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万年长 > 第六章 繁华人世

第六章 繁华人世

作者:伟大的蛋壳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红芰和昊王、花月、蒲牢、血循,不想都到了人间——除了秘境和三界,便是人间。

    茫茫瀚海,太阳雄伟,漫漫黄沙,大地被千万年的风沙蹂躏,撕裂出一道道口子,久而久之,堆成巨大的褶皱,像衣服的皱纹,杂乱无序。浅浅的河在沟壑中躺着,两边趴着些病入膏肓的草,铺一层碎石砾,偶有残破的帐篷。

    一男一女,走在这荒凉的沙地,口干舌燥,昊王还好,舔舔嘴角便可得一时滋润,可对于红芰是致命的,她渐渐步履沉重了,昊王不得已一路搀扶,急得想要取出水莲。

    红芰却艰难的挥手,断断续续地重复:“此地……过于干旱……水莲也……难以……支持……找河……”

    昊王从未经历如此苦地,步履沉重时还得照顾红芰。

    可是不几步,红芰便跌倒在地,昊王长唤,却只得到微弱的呼吸。然而四野无人、无半点水色,只有漫天飞舞的黄沙,但是地上的女子,不能死。他朝天呼喊:“花月,你在哪儿,孤身边多了个累赘,该如何是好?”

    声音之下,除了风吹起沙,杳无音信。

    无奈的昊王也力不从心,瘫坐在地,拖来红芰让她枕着腿,却把手指摊开,唤出圣传音,去找水,他蘸了一点水莲,敷在红芰的鼻前,维系着她的生命。

    圣传音的神力不容小觑,很快便回,绕着昊王转,把风沙抛开,把人罩着,甘甜的水洒下,如甘霖般湿润了身躯,又浸湿了衣裳,消灭了暑气。

    红芰睁开明眸,看衣衫湿润又不整,推开昊王,坐起,指着昊王骂:“你……对我做了什么!”

    昊王收脚站了起来,低眼看着红芰,也没好气地说:“若没我,你早死了!”

    红芰突然瞧见昊王背在身后的水囊,发飙:“我不是叫你不要轻易使用这水莲粉吗?”

    “我的圣传音出去找水,来回需要时日,看你憔悴的样,我情急之下才启用的水莲粉。”

    “圣传音去了,你应该跟着去。”红芰还是一样的语调。

    “它不能一下子就找到,而且它只会在始终处来回,再者我不便跟着跑,因为拖着你。”

    红芰笑了:“你的圣传音真笨!”

    “走吧!”昊王又唤出圣传音,说,“我们跟着圣传音,到河边去,顺河而下,肯定有人家。”

    可是这一路,上坡下坎,耗了许多体力,而且红芰走路常不稳,上坡时而拉她,下坎时而还得拽着,怕突然升起的沙尘暴吹散了姑娘。

    过了最后一个坡顶,往下终于是河了,波光粼粼的河面,捣碎了太阳,然而滑下半坡,一片死尸映入眼帘,血凝结了沙,腐臭味浓烈。

    红芰受不了这难闻的气,扭一边干呕,捂上眼睛,昊王去揭起旌旗,见留了些笔画的“金”、“刂”——是个“劉”字。

    偶尔有一二剃得只剩了两缕头发的他人。

    “看来是发生了战争。”昊王感叹道。

    他的心情沉重了,想起故事,默默流出眼泪,他朝红芰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沿河而下,绿植逐渐丰富,有低平的城门楼子,孤零零,一望千里,一碧千里;蓊蓊郁郁,遮弊了阡陌纵横的小路。青天白云,有虫鸟在飞翔,砂岩石路,有车马在穿梭。

    看自由进出的士农工商和遭盘查的鬼魅。相识的朋友,偶然在路上遇见,相互寒暄,有时间一起聚聚,没时间后会有期。

    达官贵人,骑着高头大马,坐着八抬大轿,前簇后拥,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青楼里,尽是男欢女爱;客栈中,尽是晓行夜宿;饭馆上,尽是觥筹交错;赌坊间,尽是孤注一掷;买卖吆喝都挂一脸喜悦。

    “请问这是哪里?”昊王问着路人。

    “你来的时候没看牌子?这里是高州!”被打挠女子有些不耐烦,泼辣极了。红芰想骂她,被昊王一把拽住,拖走了。

    “干嘛拦着我?”

    “人生地不熟,不能惹是生非,我还要找我的花月,你还要找四皇子。”

    红芰怏怏不乐,不紧不慢地跟着。

    花月没有消息,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又是徒劳,贸然使用圣传音,来回不知耗时多少,苦苦困在高州,又百无聊赖。

    昊王在大街上盘算着,不慎撞了行人,挨了骂,红芰却取笑他,昊王自然不作理会。

    红芰被于路所见的甘脂肥浓所吸引,不经心地抛出了话:“天色渐晚,我们去吃点东西,找地休息吧。”

    昊王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

    红芰扯过他,四处奔找客栈,可算在城尽头,找到家唯一的店。

    在独霸一方的“神祇客栈”,散铺了半条街的房,装潢简朴,都是泥刷的墙,神龛处处有,供奉各路神仙。

    “这地方真怪,摆好多菩萨。”红芰囔囔着,机敏的小二却听得真真的,在端茶送水间回了句:“保一方平安嘛!”

    “我看不见得。”

    小二假装没听到,故意高声喊:“二位客官是打火还是住店?”

    “备二间客房,上点吃的,我们转明就离开。”昊王轻声细语向掌柜说着。小二插嘴说:“就一间了,不住就只有露宿街头了!”

    “你怎么说话的!”红芰愤怒地回他。

    “本店真的只剩一间住房了”,掌柜满脸堆笑地绕出柜台,连连抱拳,笑着说,“小的心想二位乃家人,不想出了岔子,见谅见谅!”

    红芰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挨不住街上的风沙,只好扭扭捏捏地去了后院。

    “说好了,你睡地上,我睡床上,不许脱衣裳。”红芰不断重复着。

    昊王丢下被服,迅速铺开,一直念念有词:“孤堂堂一国之君,在此备受欺辱!”红芰笑了,笑得开怀,她指着地上蜷缩的昊王,嘲讽道:“国都没了,你还自称国王!”

    昊王头枕着手,合衣而眠。

    清凉夜晚,繁星高亮,皓月当空照,有夜虫清唱。突然喊杀阵阵,火光冲天,人声哭嚎。

    “出什么事了?”红芰从睡梦中惊醒,带着惺忪睡眼问。

    昊王也起了,仔细听百姓奔走呼号:“嵬名兵来了!”

    很快,喊叫声、马嘶声、刀兵声……杂糅在一起。

    有万千卒子,跨上战马,马叫了,大喊着“杀——”,马举起前蹄。

    战鼓擂擂作响,兵器当当碰撞,血喷溅,染红了一片天地。烧烂的旗帜,烧焦的尸体,烧枯的草叶,歪斜了屡屡黑烟,混杂着阵阵恶臭。

    嵬名失利,高州惨败。

    昊王和红芰,混在仓皇出走的军民当中,逃出了城,又在河边见了死尸,还有些嵬名兵在刺。

    昊王赶紧按下红芰,躲在荒丘后。

    “为何我们要躲躲藏藏?”

    “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动起手来,引起麻烦,把正事耽搁了!”昊王说得激动了,声音大了些,引起嵬名兵的警觉,他们搜寻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和接二连三的惨叫。

    英姿飒爽的男子,力不从心了,半跪地上,撑着剑,眼见着剃得只剩两头发的嵬名兵提刀砍了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红芰甩出几点水,割断了兵的脖颈。

    汩汩鲜血浸湿了银白的铠甲和白衣裳。

    昊王扶起他,他艰难地起身要走,看他满脸伤痕,问道:“这里怎么了?”

    他横眉冷对昊王,哪有英俊的模样,干裂的嘴唇撕开了红妆,粗糙的面庞结了红痂,只有伸展的眉毛还粗大。

    他说:“军国大事,岂容尔等介入?”

    红芰回道:“我们救了你!”

    他拔剑出鞘,砸进地里。

    红日落下半坡,硝烟弥漫黄土大地,金沙席卷残肢,微风中夹杂着血腥。

    “本太子定踏平嵬名国,血祭太庙!”

    雄浑的声音,震动了风烟,拂动得更急了。

    他背着手,快步走着,昊王见剑还在地,赶紧拔出来,迅速追上他。他警觉地一个回身,按到剑柄上,拍出一掌,被昊王接住,反手一捏,又横扫一腿,把他扑倒在地。

    “你干嘛,我只是给你送剑来!”昊王半蹲着身子,瞪着地上的他。

    他也是怒目直视。

    昊王见他这番模样,心知他口不服、心也不服。于是把他拉起远远推开,使半成法力和他扭打,招招制胜。

    他也筋疲力尽了,半倚着土丘,昊王也陪他坐着,敞开心扉,远处的红芰无聊地玩弄沙砾,不去管他们的对话:

    “我是宋国太子劉瑶,奉皇命来高州抵御嵬名,不想掉以轻心,被他们劫了州城,好在打退了敌人……”

    未等他说完,昊王赶紧起身下拜,说:“在下明昊,本是天台山国的王,不想沦落到此,惊了太子殿下!”

    劉瑶一听,饶有兴趣,一下子坐直了腰,来了精神:“天台山?我也只是在太白作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读到过,不想还真有。”

    “太白是谁?还去过我国?”

    “他也是信口开河罢了。”劉瑶半笑半鄙夷。

    昊王见他释怀了,也高兴了,说:“那不怕我也是信口开河?”

    “看你一身仙气,想未必有假……”劉瑶想了想,又说,“你给我讲讲天台山事吧?”

    昊王不情愿提起,红芰见他尴尬,便催促起来,昊王摊手作罢,道:“恐怕今日不行,后会有期!”

    昊王轻施功法,便离他好远,到了红芰身边。

    劉瑶大喊:“神仙,何不随我去雄京,我们路上好谈!”

    昊王远远地拱手作揖,大声推辞了:“在下有要事缠身,不好耽搁!”

    劉瑶急忙跑去,牵昊王的衣角,说:“神仙能有何事?”

    昊王轻轻推开劉瑶的手,笑着说:“在下非仙,而且爱妻尚不知去向,我得去找。”

    劉瑶会心一笑,拍胸脯保证道:“我当何事,我帮你找了!”

    昊王笑了,满腹怀疑:“偌大人间,如何寻一个女子?”

    “本太子的玄谍洞遍布天下,就是哪家新婚燕尔何时行房都了如指掌!”劉瑶说着,沾沾自喜起来。

    红芰却是满脸鄙夷,重重打了他的脸:“那为何还是被偷袭一番。”

    刘瑶白了她一眼,转眼看着昊王,情绪激动地给他讲雄京的贯朽粟腐,四海人集,说不定能逢着花月姑娘,见昊王并不动心,又比出四指起誓:“就待四日,我保证四日找到。”

    昊王向红芰递起眼色,心里想到,让红芰来支开劉瑶,他念道:“你不也要找四皇子?”

    不料红芰却回他:“说不定就在雄京呀!”

    看来,从高州一路而来,红芰已经眷恋起人世的美好了,比起那独居的幽境,人间简直可以媲美天堂。

    雄京城,一方城池,平行着子午,四四方方,厚城墙上高门楼,抹了深的灰色,路上尘土飞扬,是来往的商旅留下的匆忙。士兵慵懒,斜倚着墙,僵硬地摊一只手,向游人走贩要着钱文,进城一枚,出城两枚,正所谓进去容易,出来难。

    无流河水清凉透彻,轻风儿点水,水纹一排排往边儿上缓缓推搡,一波一纹都是柔情万丈。而阳光,捣烂在这荡漾的水波里,浸染了一段河水,钓舸往来,一桨一橹,打碎了散漫的影。

    街巷笔直,像豆腐上划过的刀留下的痕。商肆邸馆,鹤立鸡群于街坊,伸出一幌幌茶酒旗幡风中飘,迎来送往。悠哉游哉的人,这儿看,那儿瞧,偶尔有口角、又有说笑……反正是些无所事事的人干些无所谓的事,引来无谓的言谈;草市里围了三四道,一个高难,激起一波惊叫,从里到外的鼓掌,从前往后捧钱场。商贾摆摊,吆喝着招揽买卖,付钱的收钱的吵闹着价钱。

    漕运的船儿从东南驶来,停在东南市,立马簇拥上一群人,肩挑背扛,卸了万石口粮。

    健硕的马匹从西北牵来,拴在西北市,马上聚拢了一堆人,胡贩宋买,取了百匹俊马。

    忙碌的商贾从南方行来,住在西方市,即刻招徕了一些人,外语番客,开了千家店铺。

    皇宫大内,巍峨屹立于城南边上,比起闹腾的外城,寂静肃穆极了,森严威仪极了,不闻一星半点的声。不过还好,皇城外的护城河和分岔而流、穿宫而过的那些水还有些鱼儿在游动。

    金顶红墙的宫殿,是金镶玉,飞檐上有龙首,九五脊上有戗兽,合着帝王“君权神授”的意。廊庑弯折,有粗大的红柱和木栏撑起,转成了龙戏祥云,而这云,恰似底下涓涓的水和繁盛的花草。雕梁画栋是鳞,玉栏石阶是爪,勾心斗角就是角。地面铺着严密的条石,黑甲兵丁包裹到了牙齿,死守每扇宫门,宫门深重,染了血红的色。

    劉瑶先拜见了父皇,一个老头,须发尽白,行将就木,躺在睡椅上,伸起抖动的手,唤道:“我儿,回来了!”

    劉瑶赶紧抓起父皇的手,呜咽着说:“儿臣退了嵬名妖兵,回来向父皇复命!”

    “好……好……好”,老皇帝紧握儿子的手,身体侧向他,声音嘶哑了,“可是你的兵呢?”

    劉瑶睁大眼睛看着父皇,老皇帝一脸不快,他心中猜到应该是劉玚回来胡言乱语,于是他轻声问道:“是他回来了?”

    老皇帝默不作声,劉瑶狂躁起来:“我奉父命拨了精锐给他,拼死杀敌,他却一触及溃,在弱水河边扔了军旗和尸体,还使我分兵寻他,被嵬名差点劫了营,不想他竟然偷偷遛回了京!”

    “你吼什么!”老皇帝吃力地连续几次拍打椅扶,骂了他一通,命他跪下。

    “你二哥是怯弱惯了,所以此次朕才命他随你出征,你不该把他置于死地。”老皇帝抚摸着他的手,眼中都是祈求。

    劉瑶只好点点头。

    老皇帝这才叫出劉玚。他跨步出侧室,向劉瑶行礼,卑躬屈膝道:“臣兄见过太子殿下!”

    劉瑶笑脸相迎,扶起屈身的劉玚,很快便转向父皇,道:“父皇,儿臣此次在高州处境危难时,逢着两个神仙……”

    “还真有神仙?”劉玚将信将疑的,在一旁笑着插话。

    “在哪儿?带来见朕!”老皇帝挣扎着想要起来,两个儿子争先恐后去扶着。久候的昊王和红芰划过一影,但进了大殿,劉瑶一脸得意。

    老皇帝如回光返照般跌下睡椅,跪在昊王面前,吓得昊王也跪了下去,还是劉瑶机警,先扶父皇,再扶昊王。

    “神仙从何而来啊?”老皇帝依然虚弱无力。昊王平和地答道:“在下明昊,本是天台山的王,并非什么神仙。”

    “天台山本是仙山,能在此中当王,必定也是天选之子。”劉瑶笑着解释。

    昊王无可奈何,看了劉瑶的眼色,闭了口,只好尴尬的笑。

    “我宋国,君权自天授,几十载未曾有过失,而今却遭僭越,朕想请上仙问问天帝,为何乱授君权。”老皇帝恭敬地拜上天,向昊王诉说,劉劉想提醒父皇注意措辞,可毕竟昊王没往心里去,他谨慎地问:“陛下是指嵬名国?”

    “只有它了,本是我国妖,没想到被人私放了,在西北为害,朕至今不晓何人为祸;而今天下,仿佛妖魔重生一般,在诸州国戕害百姓,传说的北界明山上就有巨妖食人,请上仙一并查察。”

    老皇帝一脸诚恳,昊王于心不忍,但又无能为力,又怕老头再有事安排,所以先应承了下来,再做计较。

    果然,老皇帝又请求昊王,求求阎王,多增些年寿辰。

    劉瑶见此,大为诧异,赶紧岔开了话题:“父皇,二仙才来人间,还不习人间烟火,父皇此间问得太唐突,就是神仙,各方打探,也需要日子。不如先安排二神住在神庙,也好让那些和尚瞧瞧真神在此,好少装神弄鬼糊弄百姓。”

    老皇帝偏头望着劉玚,又偏头望着劉瑶,心有不愿,但架不住劉瑶的话在理,只好嘱咐道:“瑶儿,神仙是你带来的,你可要招待好了。”

    “是!孩儿这就去办!”

    回府的劉玚火冒三丈,向参知政事赵宗训咆哮:“你叫我找嵬名世子,送他兵马,请他攻城,可劉瑶非但没死,反而弄了俩神棍来取巧!”

    赵宗训请劉玚息怒,禀道:“腾王,臣以为此二人不会久居我神都。”

    劉玚回头,瞪也一眼,听他继续说:“臣在玄谍洞中的尖细来说,太子叫他们去找一个叫花月的女子,限时四日。”

    劉玚突然大发雷霆,对他轻轻地拳打脚踢,吼道:“太子广征美女,世人都知,报这个有何用?”

    赵宗训一面躲闪,一面急切地说:“这个花月,据说是那个明昊的女人,臣想是太子许诺四日内找到人……”

    劉玚一听,收了手脚,站在原地,与赵宗训对视一笑,心中有了计策,他笑道:“看来找没找到,劉瑶这四天都会利用这两人加紧篡权了。”

    “陛下只在这几天了。”赵宗训从翻倒的几案后走出来,在劉玚耳边无限感慨道,“殿下准备可妥当?”

    “全照爱卿说的,就等皇帝驾崩了。”劉玚笑道。

    “臣再去趟宫外,见见玄谍洞的客人,看有没有什么好消息……”赵宗训辞别劉玚,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他想两个神棍在此也好,也许可以做些文章。

    可是花月,到了个奇怪的地方:

    荒凉的大漠上,立着一座繁华的都会,赫然刻着“美人城”三个大字。周遭大片茂密的森林,蔚蓝的河水护着城池。俊郎彪形,佳丽俊俏,都是些会法术的人,长得几分相似。

    城中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喧闹之后,还是那座城,迅速消失在沙漠中,有人闯来,便浮在半空,倒悬起来。每当这时,沙丘就会狂乱的蠕动。

    平静后,累累尸骨,那是迷路的动物。

    平静后,沙丘嬉笑,那是在撕咬动物。

    不多时,城也没了踪影,就剩下些残存破不堪的朽木屋,矮小又瘦削的人在沙中生活,花月走向一户人家,用她的火气逼着害怕的人问:“老人家,请问这是哪里?”

    “这是美人城!”老人很诧异,心里还惊魂未定,口中结巴。

    “那城在哪里,我该如何去?”花月举目四望,问个仔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人四处躲闪,重重地摔上柴扉,钻进了破屋中,偷偷看着花月。

    花月急了,又升起火来,把一处木屋点燃,老人家和精壮男子都吓得翻滚而出,求饶道:“姑娘,这是海蜃,城在沙下,我世子有战获,它才会出现……”

    旁边的男子赶紧捂了他的嘴,对着花月骂老头:“糊涂!这老头胡言乱语惯了,姑娘莫怪!”他立刻又换张笑脸,接着说,“要去城歇息,请姑娘往西走。”

    说着,他伸出左手,指着茫茫大漠:“翻过此丘,过了绿洲,便是了。”

    他微笑着给了花月一壶水,她告辞而去,喝着水,走了很远,可是头晕目眩,昏倒在地。

    一群征战归来的嵬名人,带着宋人的旗、宋人的头和宋人的兵器,驰骋在沙海中,远远看见了躺下的美女。

    领头的世子宁令哥,听了亲兵的话,赶紧下马,蹲在花月身旁,大声呼喊,再用手拍打,可是炙热迅速传遍全身,宁令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飞云骑扶他,被他阻止,他慢慢站起,看着女子,疑惑道:“看这装束打扮,像宋女,又不像,如何来的我国。”

    “此地离高州,仅一段河,高州在下,我在上,或许是昨夜战斗时的逃亡人,迷了路,中了木屋守人的迷魂水,困倦于此。”统领解释道。

    可是世子仍然不释怀。

    “不如让木屋的守人自己来寻,送往美人城,好飨边关将士。”

    宁令哥难作决定,看着眼前的美人,不像几番虏掠的宋女般平平,宛若天仙之美,他不想白白浪费个美人,便宜粗鄙不堪的嵬名军人。

    “把朽木屋中的人换一拨!”宁令哥下了令,统领却不解,宁令哥又说:“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这瀚海里徘徊了不知几日,好多秘密怕已探知,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何不就将美人儿送往美人城,即便晓得了秘密,也不可外传。”

    宁令哥恼怒地说着不可,却不讲原委,众人也不敢多嘴。

    他取尽水囊,用运斤成风的招,把水浇灌美女,慢慢托起,让清水钻入身体,封堵了血脉。他一摸,浑身冰凉,这才抱她上马,扬鞭而去。

    去庆都,嵬名的王城,一座小城,立在河边,围了一圈石墙,塔林簇簇,平房排排,街道巷陌,削得平直。富商大贾、善男信女,济济于市,在街坊招徕生意,在庙观烧香拜佛。

    蕞尔王宫,三四层的垂脊,戗脊上有神兽,歇山顶、庑殿顶、悬山顶……应有尽有。

    宁令哥悄悄入城,先往宫闱,偷偷见了母后,托了姑娘给娘照顾。再到前殿,拜见父王,陈述失利之事。

    嵬名王十分怃然,痛骂世子无能,对他扬起了帐边悬挂的宝剑,指着他的头,说:“劉玚都送了消息给你,居然没拿下高州!”

    “父王!”宁令哥争辩道,“劉瑶临时换了布防、换了新器、添了新兵,我还是杀得他片甲不留!”

    “可你留下了劉瑶和高州!”嵬名王突然冲下来,一巴掌劈在他的脸上,眼神凶猛,宁令哥一直盯着,突然站起来,开门便走,嵬名王冲了一段路,挥舞着仍未出鞘的剑,骂不绝口:“逆子!老子骂你几句,你还冲气,你走!老子死了,这王位也不给你!”

    宁令哥站了片刻,再大步快走,找母后诉苦。

    好在女孩醒了,宁令哥集起一双手的水气,抢在母后前头,扶着女子,而方苏的花月被水侵袭,打了一个寒颤。

    母后急了,数落他:“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冒失,难怪你父王会说你!”

    “他说便说,等他死了,我就是王,看他还怎么说!”

    王后张开五指要打他,小声吼他:“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当心隔墙有耳……”

    王后说着,向姑娘使了眼色,宁令哥扶着的手松了,连忙起身,乖乖地在一旁侍立,有礼地询问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花月显然还摸不清楚状况,双眼还迷离:“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这是美人城!”宁令哥随口一说,王后不解地问他什么美人城,他向母后紧紧使着眼色。

    “你们在干嘛?”花月问,“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

    宁令哥安抚好了母后,笑嘻嘻地看着花月,道:“这是美人城,你在沙漠中昏倒了,是我在路边的指路人发现了,把你送了来!”

    “是那个老伯和大叔!”花月指着宁令哥,抿着嘴笑了。

    “是的”,宁令哥叫道,“我是美人城主,和我娘君生活。”

    花月一时来了精神,环视寝室,满眼华丽,她喊疼:“我想见见他们,好当面感谢。”

    “不必了,一些个下人,有什么好说的……你且好生休息,我吩咐人做些吃食!”宁令哥说罢便飞快地走了,怕姑娘接二连三追问,他一急,便说漏了嘴。

    “姑娘,你不说名姓,老身都不知如何称呼。”王后从帷幔后跺着碎步,慢慢走来问她。

    花月倒觉得失仪了,赶紧坐直了身子,端手报上家门。王后立刻陪他坐下,小声耳语:“此事切不可对外人提及,包括宁令哥儿……”

    “为什么?”

    “我们凡夫俗子,哪里见过仙人,何况花月姑娘还是仙国王后,怕为他人所用,毁了清誉……”

    王后的忠告,令花月目瞪口呆,心想常听人间尔虞我诈,不曾想还有老婆婆这等知书达礼之人,她一时想留片刻,一时又想赶快回到昊王身边,可是他人在哪儿?她悄悄恳请王后,帮忙查找昊王的下落。

    可王后深居皇宫,爱莫能助,不过还是承诺帮他寻寻。

    王后安顿好花月,宁令哥从屋外转身走进来,着实吓了王后一跳,她责备道:“你不吩咐吃食,躲屋外作甚?”

    宁令哥突然拥抱娘,撒娇:“母后,你说这花月姑娘如何?”

    王后心领神会,陪他得意一阵,立马变了脸色,推开宁令哥,顺手操起高高长长的蜡烛台,向宁令哥打去,还不断责骂:“我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宁令哥躲着屏风、绕着红柱跑,不满了:“母后,这是为何?”

    王后提不动了,气喘吁吁:“为什么……你自己去想!”王后不说花月的秘密,只是赶走了宁令哥。

    他滞留后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嵬名王怒火中烧,叫人来找,好在王后陈情,说他一直在西宫陪伴,才只是被赶回东宫面壁思过。

    另一边——

    水性的蒲牢到的是一条河边,河中泛着不透明的蓝。有风无风,都是一致的大波浪;无始无终,一头始终沸腾不已,中央吐出长长火舌,像一条肥壮的巨蟒,一头平静无奇。

    蓝分两边,一边深点,有毒,却有生尖牙的鱼鳖鼋鼍,体态庞大;一边浅点,能解毒,没有丝毫生命。河水不混,要解毒,只能过河,绕不开,堵了长满剑刺的藤,遍地尖尖的绿草,一动,就疯狂刺过来,倾刻间就要了性命。

    有东西踩着河水过,怪物撕咬,血肉横飞,化为乌有。

    蒲牢用他的法术斩断荆棘,挑起河水,把使坏的鱼鳖鼋鼍斩尽杀绝,他背着剑,吹起哨,洋洋得意顺河而走,可不知身后的河水,慢慢地恢复成原样。下游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过了,便有青枝绿叶,一座城傲然其中,上书“庆州”二字。

    他大摇大摆往里走,在大街上闲逛,看这看那,四处瞧,觉得人世间比龙宫和巍山繁华富庶不少。

    再一边——

    血循在黑游击的护卫下,到了一个荒芜破败的地方。睡着个人,高百丈,袒胸露腿,看不清容貌,反正丑陋。一呼息,就是乌云翻滚;一吐气,就是狂风暴雨。梦中一个尖叫,瞬间电闪雷鸣,浪花滔天,山崩地裂。

    等到醒来,甩着雷电鞭打着雨水,他笑,只发出厚重的喉音。

    发出厚重的喉音,奔跑在大地上,下脚就是地震。

    累了,坐下,摧毁一座高山,山石碎成了渣,树木磨成了粉,他却坦然。俯仰伸腰,天地已云谲波诡。

    渴了,喝完江湖,又自造风雨雷电填满。

    困了,倒地砸坑,弓腿舒展,看一片昏暗闪烁群星的天。

    山为枕,地为席,沙石被。

    剩一个头立在大地上,宛如一座山。

    鼾声震天动地。

    牺牲些护卫,惶恐的血循利用渺小的身躯和睿智的头脑躲晕了巨人,逃进一片林子,密密麻麻全是树,绾成宫殿模样。人进得去,出不来。

    迷宫,不安分的树,从未停歇脚步,不断改变宫殿构造。

    因为有悠扬的歌声——猜是个曼妙的女子——让它们这样。

    歌声不知出处,反正在迷宫的一角。

    激昂处,树枝、藤蔓绷直了枝条,挥舞,穿透动物的躯体,滴血。

    有了血的滋养,才能开出红艳艳的花。

    一会儿的工夫,挂满了整片林子。

    奇形怪状,仿佛吸什么样的血,开什么样的花。

    转来转去,还在林中,突然传出水声,步步走去,望见了蔚蓝的河流,听见了规律的水声潺潺,完全被包裹在林中。

    奔逃向河,又是一幅别致的景象:

    蓝水有深有浅,鱼鳖畅游深水;浅色的水中散着醇香,解着动物身上误中的毒。绕不开的河,围了尖锐的藤和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便能要了性命。

    几个护卫踩着河水过,马上遭了怪物撕咬,血肉横飞,倾刻间灰飞烟灭。她起初是一惊,可一踏上水,毒物叮咬,竟无半点伤,她才意识到,蛇族的万年功力,不知何时被父王传入。

    昊王在雄京神庙待得浑身不自在,劉瑶又时时带着红芰在城中疯玩,花月的消息,一点儿不知,生死未卜。他忧心忡忡,不时差人向劉旸问讯,结果终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