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马革裹尸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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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荒原戈壁远比薛定波想的要凄凉苦楚，处处断壁残垣，黄沙漫天，一行人好不容易到达唐国西边边境塔木镇时已是深夜，当地驻兵接待了他们。
次日清晨，薛定波召集了包括仲余在内的十余个暗影将领和当地驻兵的头头开展了一次短暂的会谈。那驻兵头头原是这地的亭长，人长得黝黑，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口音，但性格却很是豪爽，薛定波看得出这里的士兵都很爱戴他；他本身又没什么官架子，大家都叫他大马哥，据说是家中有片草场养了矮种马的缘故。
薛定波让大马哥给他们详细的介绍西边战事的情况，“俺是个粗人，不懂啥领兵打仗的事情，原先也是俺父捐地为俺在此谋了个差事，想着有个为官的营生至少不会给人欺负。”
薛定波看着大马哥坚实厚壮的肩背，就不禁按了按太阳穴。
大马哥嘿嘿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说道：“别看俺们这塔木镇不大，却是西边贸易的重镇，看你骑得那些灵佑马就是俺们从夏国换来的。”
仲余听得有些不耐烦，他们来此不是听这痴汉闲话家常的，他们迫切地需要知道如今战场的形势，然后备齐所需装备，进入匈奴腹地与退守山关的一万将士汇合。仲余刚准备出言打断大马哥，却被薛定波拦了下来。
大马哥没发现周围人眼神的异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俺这亭长职务虽小，可好处倒真是不少。那些个外邦人想要来俺们塔木镇买些啥子都要俺同意，为了和俺做朋友，他们总给俺送些唐国没有的稀罕玩意，你们这灵佑马俺也有一头。”说着，大马哥面露自豪的神色。
大概是人性中炫耀的天性吧，大马哥说完这茬四下环顾一周，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才怏怏地开始谈正事：“你们刚来有所不知，俺是想说，俺和那夏人熟地很，你们问我就问对了。”大马哥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本来啊，那薛大将军如何英勇，三万铁骑更是横扫秋风，眼看就要捅了夏国那些蛮子的老巢了，可不知咋回事，一夜之间形势反转，三万人马去的，就只剩一万残部退回了山关，而薛大将军本人也交代了。”
众人听罢全都面面相觑，眼神偷偷瞟着薛定波，大马哥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小将军也姓薛，难道那薛大将军是你的··？”
薛定波俯身作揖：“正是家父。还望马哥能多提供些细节。”
“不敢不敢。”大马哥赶忙也有样学样的俯身作揖，两人整的和拜堂一样。
“薛大将军是俺们镇的大恩人，要不是他替我们赶走了夏国铁骑，俺们镇子怕是完了。”大马哥眼中对薛定波多了几分敬重，两年前夏国铁骑穿过果子沟进入西北三镇烧杀抢掠、奸**女、杀人屠城的景象他还历历在目。那年他正牵着马匹去隔壁吉桑镇做生意，正巧遇上了乔装混入的夏国士兵在城内作乱，他丢了马匹，伤了一条胳膊才将将捡回一条命。
“您是不知道那吉桑与不垛被破城的时候有多么惨烈，光那大火就烧了十多天才被一场大雨浇下去，夜夜传来的妇女孩童的哭喊声，搞得俺们都睡不着觉。那段日子，俺们镇上凡是外地有亲戚的都去投奔了，可像俺们这样土生土长、一辈子没出过西北戈壁的人能上哪去呀。”大马哥说着就是一声叹气：“终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夏国也攻破了俺们镇外的布防，俺本想着两腿一伸也就交代在此处了，却不想薛大将军带着三万唐国战士赶到了，大杀四方，一天一夜便将那些个蛮子逼回了城外。”大马哥的眼中发着光，手上还比划着一招半式。
“既然敌寇已退，为何将军未班师？”仲余不解的问道。他记得将军接到的旨意只是击退匈奴。
“哎，解决完俺们的问题，薛大将军便派了两队人马去往吉桑和不垛搜索救援，原本计划着留下几队人马帮助那两个镇子重建，另外增强一下俺们镇子的守卫，薛大将军就带着大部队回朝的。”大马哥咽了咽口水，“俺记得清楚，那天俺正带着薛大将军看俺们城外的布防，将军整改不少地方，倒是妙的很；虽说俺看不大明白，可那效果真是杠杠的。俺们这里中午日头晒，俺就想着先带大将军去喝口凉茶，下午晚些时候去瞅瞅前面果子沟的边界。可后来正喝着茶，好像是来个王公公还是个李公公的什么人物，说了堆狗屁不通的鬼话，将军听完便赶回镇上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跟了回来，后来听几个小兵讨论才知道，唐王要将军乘胜追击，一路向西，缴了夏国老巢。”
“只怕唐王不是临时决议啊。”薛定波暗笑道。三万兵马退匈原是小题大做，当初他还当唐王意在威震边陲。可如今想来只怕是唐王早就决议让父亲替他灭了屡屡犯境的夏国；或者是让夏灭了功高震主的父亲。
“可夏国本就难缠，再加上游牧民族择水土而居，王帐位置变幻莫测，岂是这么容易就给摸着的。”大马哥面露悲痛神色：“薛大将军也算是个神人，俺老马打心底里佩服他，这才两年功夫便给他摸着了夏王帐位置变换的规律。听前线重伤送过来的将士们说呀，薛大将军那日本欲趁着夜色偷袭王帐，却不想夏国人早有准备，似乎早就知道了将军的计划，各个方向都给封的死死的，将军损失惨重意欲鸣金退兵时才发现已是退无可退了，他们的后路早被周国的人马给抄了。”
“周国？”薛定波一愣，他从不知这场战役周国也参与其中。周与唐向来修好，断断不该此时插入搅局。
“正是了，那周国与俺们也不接壤，谁赢了与他们而言也没啥好处，谁知道他为何趟这趟混水。”大马哥的语气愤愤，“但似乎就是因为那周国的加入，薛大将军猝不及防，腹背受敌，除了强硬突围再无他法。据说也就是在那次突围里，将军为掩护前方战士撤离，落了单，被夏人击杀了。”
“将军掩护战士撤离？被夏人击杀？”仲余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是这么说的，没错了，咋的了，小将军？”大马哥一脸狐疑地望着仲余。
“从未听过战场之上将军掩护战士的道理，就算来这里时那些人还是些新兵犊子，两年下来他们怎么会不懂得将于军的意义；就算他们不懂，薛大将军也断断不会如此糊涂。再说将军乃是一代枭雄，当初随着羽帝二人，双刀两骑征服九州十六国，奠定如今唐国疆土版图；他若是死于夏人之手，那人早就该名满江湖了，何以到如今还岌岌无名？”
大马哥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许久也未能回过神来。他哪里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是当时在场的除了他，所有人都明白周国参战、将军之死，当另有隐情。
“你说此处布防也曾被攻破过，想来当地守卫应当也是死伤惨重，却不知如今的这些驻兵来自何处？”薛定波思虑着大马哥的话问道。
“小将军说的不错，真是虎父无犬子。”大马哥眼中露出更加欣赏，甚至还有些欣慰的神色：“俺们当地的驻军两年前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如今您看到的这些，全是俺们附近几个镇子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大马哥面露骄傲，但想想又不对，慌忙解释道：“小将军莫要误会，俺们虽是自发组织的，却也是各个登记在册的将士，绝不是什么流寇要造反。”
“这也是薛大将军走之前特意交代的”，大马哥说道：“将军说俺们边陲之地，边防最是马虎不得，中央驻军不是长久之计，家园故土还是要这土地上生长的人守着才最是放心。”
西边的荒原戈壁远比薛定波想的要凄凉苦楚，处处断壁残垣，黄沙漫天，一行人好不容易到达唐国西边边境塔木镇时已是深夜，当地驻兵接待了他们。
次日清晨，薛定波召集了包括仲余在内的十余个暗影将领和当地驻兵的头头开展了一次短暂的会谈。那驻兵头头原是这地的亭长，人长得黝黑，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口音，但性格却很是豪爽，薛定波看得出这里的士兵都很爱戴他；他本身又没什么官架子，大家都叫他大马哥，据说是家中有片草场养了矮种马的缘故。
薛定波让大马哥给他们详细的介绍西边战事的情况，“俺是个粗人，不懂啥领兵打仗的事情，原先也是俺父捐地为俺在此谋了个差事，想着有个为官的营生至少不会给人欺负。”
薛定波看着大马哥坚实厚壮的肩背，就不禁按了按太阳穴。
大马哥嘿嘿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说道：“别看俺们这塔木镇不大，却是西边贸易的重镇，看你骑得那些灵佑马就是俺们从夏国换来的。”
仲余听得有些不耐烦，他们来此不是听这痴汉闲话家常的，他们迫切地需要知道如今战场的形势，然后备齐所需装备，进入匈奴腹地与退守山关的一万将士汇合。仲余刚准备出言打断大马哥，却被薛定波拦了下来。
大马哥没发现周围人眼神的异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俺这亭长职务虽小，可好处倒真是不少。那些个外邦人想要来俺们塔木镇买些啥子都要俺同意，为了和俺做朋友，他们总给俺送些唐国没有的稀罕玩意，你们这灵佑马俺也有一头。”说着，大马哥面露自豪的神色。
大概是人性中炫耀的天性吧，大马哥说完这茬四下环顾一周，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才怏怏地开始谈正事：“你们刚来有所不知，俺是想说，俺和那夏人熟地很，你们问我就问对了。”大马哥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本来啊，那薛大将军如何英勇，三万铁骑更是横扫秋风，眼看就要捅了夏国那些蛮子的老巢了，可不知咋回事，一夜之间形势反转，三万人马去的，就只剩一万残部退回了山关，而薛大将军本人也交代了。”
众人听罢全都面面相觑，眼神偷偷瞟着薛定波，大马哥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小将军也姓薛，难道那薛大将军是你的··？”
薛定波俯身作揖：“正是家父。还望马哥能多提供些细节。”
“不敢不敢。”大马哥赶忙也有样学样的俯身作揖，两人整的和拜堂一样。
“薛大将军是俺们镇的大恩人，要不是他替我们赶走了夏国铁骑，俺们镇子怕是完了。”大马哥眼中对薛定波多了几分敬重，两年前夏国铁骑穿过果子沟进入西北三镇烧杀抢掠、奸**女、杀人屠城的景象他还历历在目。那年他正牵着马匹去隔壁吉桑镇做生意，正巧遇上了乔装混入的夏国士兵在城内作乱，他丢了马匹，伤了一条胳膊才将将捡回一条命。
“您是不知道那吉桑与不垛被破城的时候有多么惨烈，光那大火就烧了十多天才被一场大雨浇下去，夜夜传来的妇女孩童的哭喊声，搞得俺们都睡不着觉。那段日子，俺们镇上凡是外地有亲戚的都去投奔了，可像俺们这样土生土长、一辈子没出过西北戈壁的人能上哪去呀。”大马哥说着就是一声叹气：“终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夏国也攻破了俺们镇外的布防，俺本想着两腿一伸也就交代在此处了，却不想薛大将军带着三万唐国战士赶到了，大杀四方，一天一夜便将那些个蛮子逼回了城外。”大马哥的眼中发着光，手上还比划着一招半式。
“既然敌寇已退，为何将军未班师？”仲余不解的问道。他记得将军接到的旨意只是击退匈奴。
“哎，解决完俺们的问题，薛大将军便派了两队人马去往吉桑和不垛搜索救援，原本计划着留下几队人马帮助那两个镇子重建，另外增强一下俺们镇子的守卫，薛大将军就带着大部队回朝的。”大马哥咽了咽口水，“俺记得清楚，那天俺正带着薛大将军看俺们城外的布防，将军整改不少地方，倒是妙的很；虽说俺看不大明白，可那效果真是杠杠的。俺们这里中午日头晒，俺就想着先带大将军去喝口凉茶，下午晚些时候去瞅瞅前面果子沟的边界。可后来正喝着茶，好像是来个王公公还是个李公公的什么人物，说了堆狗屁不通的鬼话，将军听完便赶回镇上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跟了回来，后来听几个小兵讨论才知道，唐王要将军乘胜追击，一路向西，缴了夏国老巢。”
“只怕唐王不是临时决议啊。”薛定波暗笑道。三万兵马退匈原是小题大做，当初他还当唐王意在威震边陲。可如今想来只怕是唐王早就决议让父亲替他灭了屡屡犯境的夏国；或者是让夏灭了功高震主的父亲。
“可夏国本就难缠，再加上游牧民族择水土而居，王帐位置变幻莫测，岂是这么容易就给摸着的。”大马哥面露悲痛神色：“薛大将军也算是个神人，俺老马打心底里佩服他，这才两年功夫便给他摸着了夏王帐位置变换的规律。听前线重伤送过来的将士们说呀，薛大将军那日本欲趁着夜色偷袭王帐，却不想夏国人早有准备，似乎早就知道了将军的计划，各个方向都给封的死死的，将军损失惨重意欲鸣金退兵时才发现已是退无可退了，他们的后路早被周国的人马给抄了。”
“周国？”薛定波一愣，他从不知这场战役周国也参与其中。周与唐向来修好，断断不该此时插入搅局。
“正是了，那周国与俺们也不接壤，谁赢了与他们而言也没啥好处，谁知道他为何趟这趟混水。”大马哥的语气愤愤，“但似乎就是因为那周国的加入，薛大将军猝不及防，腹背受敌，除了强硬突围再无他法。据说也就是在那次突围里，将军为掩护前方战士撤离，落了单，被夏人击杀了。”
“将军掩护战士撤离？被夏人击杀？”仲余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是这么说的，没错了，咋的了，小将军？”大马哥一脸狐疑地望着仲余。
“从未听过战场之上将军掩护战士的道理，就算来这里时那些人还是些新兵犊子，两年下来他们怎么会不懂得将于军的意义；就算他们不懂，薛大将军也断断不会如此糊涂。再说将军乃是一代枭雄，当初随着羽帝二人，双刀两骑征服九州十六国，奠定如今唐国疆土版图；他若是死于夏人之手，那人早就该名满江湖了，何以到如今还岌岌无名？”
大马哥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许久也未能回过神来。他哪里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是当时在场的除了他，所有人都明白周国参战、将军之死，当另有隐情。
“你说此处布防也曾被攻破过，想来当地守卫应当也是死伤惨重，却不知如今的这些驻兵来自何处？”薛定波思虑着大马哥的话问道。
“小将军说的不错，真是虎父无犬子。”大马哥眼中露出更加欣赏，甚至还有些欣慰的神色：“俺们当地的驻军两年前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如今您看到的这些，全是俺们附近几个镇子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大马哥面露骄傲，但想想又不对，慌忙解释道：“小将军莫要误会，俺们虽是自发组织的，却也是各个登记在册的将士，绝不是什么流寇要造反。”
“这也是薛大将军走之前特意交代的”，大马哥说道：“将军说俺们边陲之地，边防最是马虎不得，中央驻军不是长久之计，家园故土还是要这土地上生长的人守着才最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