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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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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宝斋凭空消失的紫狒狒没有葬身深渊,却出现在了这里。

    路行云不清楚紫狒狒究竟在何时抱住了自己的脚,横风劲吹,紫狒狒双脚松开,双手依旧紧紧挂在他的身上。

    “呃......”

    路行云没有太多时间思索有关紫狒狒的事,因为电火环绕的那直似参天大树般的大闪电已迫在眉睫。他甚至感受到了满布四周的丝丝电流从自己眼皮穿过的刺痒。

    “剑兄!”

    龙湫剑锋笔直,坚定不移径指两道大闪电的交界。被龙湫带着横飞半空的路行云勉强睁眼,忍受着无比刺目的强光,见得那交界处乃是一个巨大的豁口,豁口中,无数小型闪电如丝网交织来去,密如梳齿。人若闯进去,必为万电穿心。

    闪电的中心,又是无尽的闪电。

    路行云的丹田遭受内外电流冲击,若非有元气死死护住,恐怕早已迸碎。他咬紧牙关,鲜血从齿间渗出。连带着双眼,也流出血泪。

    “咻——”

    眼前已是豁口边缘,路行云突然感到自四面八方电流涌动如潮,阵阵直扑向自己的身躯。他情急之下分散元气,护住全身肌肤。这一来,丹田气息变弱,气海风起云涌,只能靠着意志将它的跌宕震动死死压住。

    “剑兄——”

    路行云撕心裂肺大吼出来,他知道,往豁口越深,闪电的力量就越强,他的元气终归是有限的,绝对无法长久坚持下去。无论龙湫想要做什么,他唯有一口气舍命相陪。

    龙湫微颤,但方向仍无半点偏移。

    路行云气息急促,拧着脸努力向前看,但见不远处,闪闪电光之间,居然浮现一张巨大的面孔。那面孔盖住半边天,随着电流晃动,显然不是肉体,而是由聚散的云雾组成的。但它是那样大,大到路行云可以清晰看到面部的每一个细节。

    那脑袋浑似雄狮,鬃毛翻动,双目滚圆如铃,鼻孔开阔朝天,方口甚大有如水池,两道极长的根须分在鼻下两侧随风游动,极为丑陋可怖。

    “奸诈阴险的老东西,竟向外人求助!”

    可怖面孔的双目就像两个幽深无底的洞窟,直视迎面飞来的路行云,硕大的方口一动,脑袋瞬间扭曲。暴烈的飓风自电光中心骤起,嘶吼着卷向路行云。

    路行云周身衣物已为风暴电火侵噬殆尽,正自骇然,一道雷电劈下,直击他的后背。

    强烈的麻痹从背脊迅速向全身蔓延开来,路行云强行走脉,力图聚集全身元气与侵入体内的电流抗衡。但电流势大,眨眼之间,已经攻破他背部所有穴道,分走四肢。

    “他奶奶的,就差那么一点!”

    路行云勉力强撑,将所有元气聚向持剑的右臂,以至连周护丹田与五脏六腑的元气亦尽数调运,只为了保证自己能紧紧握着龙湫不掉。他虽不理解龙湫的用意,却要为了自己这个好兄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然而他毕竟只有静池阶后段的元气修为,对抗强大的电流,无论如何努力,依然落在下风。

    要是能攀上飞瀑阶,就能反败为胜。可是,静池阶后段虽与飞瀑阶初段虽只一线之隔,却是凝气期与化气期两大武境时期的分界线,许多修练之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越过这条武学天堑,进入静池阶后段不久的他,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元气修为?

    “就差那么一点......”

    电流暂时冲不破路行云右臂的元气,转而侵袭他的五脏六腑,只要心脏停歇、丹田崩毁,他一样难以继续持剑往前。

    “哪里来的蝼蚁,敢与真龙争辉!”

    暴戾的狂啸响彻天际。

    “真龙?蕞尔小虫,切莫妄语......唵嘛呢叭咪吽......”

    狂啸立时止息,随即传起浑沉的念经祷祝之声,声音很低,可穿透力异乎寻常的强大。

    路行云浑浑噩噩,如在梦里,电流的麻痹已令他几乎失去知觉。

    就在这时,朦朦胧胧的眼帘里,伸来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他松软无力的嘴被毛爪掰开,同时一枚拇指般大的丹丸被强行塞到了他喉部。

    路行云本能地将丹丸咽下喉咙,陡然间,他浑身如沐春风,顿时轻快,双眼澄明,一刹那完全恢复了神志。他只觉元气源源不断从丹田涌出,扩向全身,不但将体内的电流顷刻荡清,还补向右臂,使得原本逐渐暗淡失色的龙湫陡然剑芒暴涨。

    淡金色的剑芒与周围的华光融为一体。

    剑引在前,路行云人随其后。

    人剑一体,犹如飞梭,冲出最后咫尺距离,正中那可怖面孔的眉心!

    “老东西,你——”

    狂啸再起,震天动地。

    路行云听在耳中,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出了口。

    “孽障!”

    一声呵斥力沉逾山,梵音震慑,笼盖环宇。

    狂啸霎那转成了凄厉的尖叫,巨大的紫金色闪电终于在相持中取胜,压倒下来,将那张巨大的面孔立时劈得支离破碎。

    龙湫也在这一刻失去剑芒,与路行云一并,软弱无力地坠下高空。

    煞白的光明遁去,雷电不再,黑暗重新包围天地。

    仰面朝天坠落的路行云看得到,可望不可即的远端,已不是耀目到令人心悸的光华,而是那无比熟悉缀满繁星的苍穹。

    “砰啷——”

    龙湫先与地面的青石相触,余音不绝。路行云坠落了很久,只是在落地之际,却被一团柔软轻轻托住。身下,红烟四散。

    他捡起龙湫缓缓站起,轻风微拂,入眼,是黑夜,是险峻的石壁以及丛丛杂草。

    “叽叽叽叽。”

    一个敏捷的身影跳到身前,低头看,身着紫色短褂的狒狒正捧着一叠衣裤,瞪大双眼。

    路行云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浑身赤裸。他在惊愕中接过紫狒狒的衣裤,走到左近的飞杪亭里头将衣服换上。转眼再看那紫狒狒,只见其忽而僵在原地纹丝不动,双目隐隐泛出白光,似乎已经入定。

    “路行云。”

    “哦......前辈乃何人?”

    路行云听到极为苍老的嗓音,但四顾飞杪亭内外一片寂静,别无旁人。

    “老衲鸟窠乐林。”

    “大、大禅师?”路行云浑身一震,“禅师在哪里?”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获得与鸟窠乐林对话的机会。

    “我在云莲峰巅,现在借由这只狒狒与你对话。”

    路行云看了看紫狒狒,咽口唾沫,尚未从惊奇喜悦中抽身,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不已:“大、大禅师,适才在天、天上的,也是你吗?”

    “不错,正是老衲。”紫狒狒虽然面无表情,但唇齿舒张,似人般说话,“今夜有妖孽在寺中作祟,若非少侠舍身一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妖孽?大禅师说的是那、那张巨大的脸吗?”

    “正是,那便是为祸我青光寺的妖孽,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跑了?”

    “是......原以为凭老衲一己之力足以降服此妖孽,谁知他经过多年蛰伏,功力已非昔日可比,甚至还驱动了青光寺......咳咳,阿弥陀佛......说千道万,是老衲小觑了他。”

    “那妖孽跑去了哪里?”路行云问道,“何不追上去?”

    “不成,与他相斗虽然取胜,但过程着实艰险。老衲已经耗费太多精力,难以为继。即便想追,也有心无力。好在他亦中我重击,身负重伤,短期难以再度滋事生乱。咳咳,往后就看老衲与他,谁恢复得更快了。”鸟窠乐林大禅师叹息不止,仿佛自话自说,前言不搭后语,“他心思缜密,打了老衲个措手不及,老衲的紫磨金身都险些给他破了。唉......可谁能料到,他竟能想出这种手段蛰伏在我寺中......可恨......可叹!”

    路行云震惊之余,疑惑道:“大禅师,那妖孽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有胆量祸害青光寺?”

    青光寺名重天下,是一等一的武学圣地,不要说普通山妖老妖,就算强大如八宗,也不会随意招惹青光寺结下仇怨。路行云实在想不出何方圣神居然敢闯进青光寺,并与被誉为“仙僧活佛”的当世至尊之一鸟窠乐林大禅师为难。

    “阿弥陀佛,此乃天机,现下对你讲还不到时候。”紫狒狒站在原地摇摇头,“但你既手持龙湫,在今夜解了我寺大难,一切亦是天意授受。有朝一日,自会清楚。”

    路行云刚想问鸟窠乐林大禅师怎么知道龙湫,但转念想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能报出,所知所识必然深不可测,难以度量。于是识相不问,转而点头道:“晚辈明白了。”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龙湫,“我想的没错,我这剑兄果真大有来头。”

    “今年年底的姑因禅剑会你来吧,届时如果取得了来老衲归我精舍的资格,老衲自当与你说一些该说的事。在此之前,为时尚早。”

    鸟窠乐林大禅师话语略显疲惫,显然未从激战的损耗中恢复。

    路行云朝紫狒狒拱手:“晚辈记下了。”

    “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这只紫狒狒。”紫狒狒指了指自己,“你舍生相助,是大智大勇,既帮了老衲,也救了青光寺。老衲已送了你一件礼物,作为答谢。”继而一声长叹,“二百年缘起,二百年缘聚,难道接下来,便是缘灭之日吗?咳咳,就说这些。”

    路行云不明就里,试探着呼唤两声,鸟窠乐林大禅师却不再回答。紧接着,紫狒狒眼神一变,重新焕发活力,绕着路行云手舞足蹈蹦跳了两圈,旋即蹿进黑暗,很快消失不见。

    只留路行云一人,站立飞杪亭,呆怔无言。

    “大禅师说送给我一件礼物,是什么礼物?”

    过了很久,路行云回过神,摸遍全身,没摸到什么东西,看看龙湫,同样毫无异常。

    “那礼物,莫不成就是这套衣服?”

    路行云左右寻思,想不出什么端倪,扯了扯衣裤的材质,感觉比较紧实,也很保暖,心中亦颇为满意。此时仰望天空,依旧光彩绚烂,远处的云莲峰巅,精光依旧。此时此刻,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想不久前的离奇经历,内中细节大多蹊跷,路行云虽疑团重重,但他生性豁达,谨记鸟窠乐林大禅师那一句“有朝一日,自会清楚”,便不再惦记。渡过生死风波,所有的烦恼好似都烟消云散,包括追寻那暗中偷窥者的事,也都显得无足轻重,抛诸脑后了。

    走下飞杪亭的高台,凉风习习。路行云体内元气充盈,步履轻快。

    很快复归厢房院落,他猛然记起唐贞元说的话,望向崔期颐的厢房,不由自主顿步注视,五味杂陈。

    走近房门,他心想:“崔姑娘应当是睡了。”迈步欲要离去,但想到崔期颐的笑容,却又鬼使神差轻轻扣动了门环。

    他扣得很轻,打定主意扣了没有回应便回去睡觉。连扣两下,听房内毫无动静,忍不住短叹一声,转身便走。孰料这时候听的崔期颐的声音:“路大哥,是你吗?”

    “是......”路行云一怔,回到门前,“你睡了吗?”

    “睡了,路大哥,有什么事?”

    路行云不是扭捏的人,刚想将自己的歉意道出,不想隔壁唐贞元听到响动,从房里走出来,见着他便高兴道:“路兄,你来了。快进房,刚刚你突然离去,出什么事儿了?”

    路行云见状,不好继续待在门外,无可奈何看了看静默的木门,摇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