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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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站在空地边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大家。
张长泓高兴的比量着刚刚拿到的毛皮护手，正想试戴一下，却被旁边的王念周一把抢了过去。
“我第一个戴！”王念周蹦跳着躲到了一边。
张长泓便不乐意了，追打着撵了上去。李肖在一旁哼道：“你俩先抢，抢完了也好再跟我比划比划……”
白芷招招手。
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其他人打闹的石头，便朝她走了过来。
白芷从身后拿出了另一副护手，递给他。
石头一愣，忍不住赞叹了一下：“这么好的护手，是给我的吗？”
白芷笑道：“对，给你的。你平常要照顾牲畜，还要帮忙打水，有副护手便不怕生冻疮了。这副护手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他们想抢也抢不走，你且安心用着。”
看着眼前面露狡黠的白芷，石头报以暖暖一笑。
他低头，戴上毛皮护手。护手的内衬是柔软的布料，而外面则是厚实的毛皮，缝合处的针脚细密严实。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石头爱不释手，今年冬天，虽说艰难的逃荒入了山林，却意料之外的，再也不用担心手上干活生冻疮了。
白芷看着石头像捧着黄金似的爱惜的样子，便觉得心里又暖又酸涩，道：“咱们之前，好似狼撵着似的入了山，却也把日子好好的过起来了。所以啊，像这种好东西，以后咱也还会有的。”
“嗯！”石头就觉得，白芷就好像是他生活里的光，有她在，一切也就有了奔头。
空地上，糙汉子们的比试也见了分晓。
王念周打服了张长泓，李肖又轻松的压制了王念周，这会儿他便戴上了新的护手。
“这护手可以啊，戴着真是舒坦！”李肖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关节处的动作依然可以很灵便。
“白芷你这针线活儿做的真厉害呀！”身处食物链底端的张长泓，眼巴巴的看着护手道。
王念周揉着被拧得够呛的胳膊，瞟了眼护手，又瞟了眼远处的白芷，他脸色几番变化，但眼神里始终透着难掩的欣赏。
远处立着的清秀少女，很是纤细瘦弱，但她的目光却永远那么沉定。
“你小子，瞅什么呢？”李肖压低声音，好笑的戳了戳王念周。
王念周一下子回了神，连忙退了几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他英俊的脸上，染上一抹红色，龇牙咧嘴的说：“还能瞅什么，瞅你手里的护手呢呗！张哥，咱俩一块上，我还不信打不过他了！”
被点名了的张长泓似炮仗一般的蹿了起来：“对，我俩一起弄他！”
眼见空地上的糙汉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干仗，白芷便也不再搭理他们，只对石头道：“我和沈姐姐这几天做了不少女红，也裁改了不少衣服。等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能分到衣服穿！”
石头穿着董家小儿子的旧衣，委实是有些宽大了。听到能分得衣物，石头很高兴：“真的吗？太好了，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年过年我都分不到新衣，只能捡弟弟剩下的。”
石头长得小，所以弟弟的衣服他也能穿。
白芷心疼了一下：“唉，这外头的日子，竟还不如山里的。”
对于他们这样处于弱势的孩子来说，在乡村市井里的生活中，难免会受人欺负。
“要是……大家能一直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就好了。”白芷试探性的望着石头的眼睛道。
石头显然是有点惊讶，随即别开了眼睛，有点慌乱。
白芷心里一松，苦笑着想：原来石头也是希望能回到村子里生活的。她还以为，至少石头会站在自己的一边，与她有共同的感受。却原来不是这样。
如此看来，她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来年时，如果没有战乱，大家或许会一起迁回村落里生活，但会不会在同一个村子里，也不好说了。
李肖、沈卓清老家在更北方，而张长泓与董家则出来自白兴村。在这种交通不便的古代，大家一旦分开，再聚便是难了。
白芷叹了一口气，随即也放下了。
而石头却低着头，眼眸里写满了心事。
**
白芷很珍惜在山间生活的日子，这些日子每过一天便会少一天了。
偶尔的，她会翻翻原身以前的记忆，但越是浏览那些糟心回忆，她便越会对外头的生活感到不喜与排斥。
索性，就还是不想了。
日子一天天过，溪水早已结冰。
每天用水时，他们都得敲碎冰面，再从冰面下打水。水桶拿进屋子里后，还得再放置一会儿，等水不那么冰了才能给人使用。
刚入冬时，小屋内的火炕烧的火热，令整个屋子里都温暖如春。但进入深冬以后，即使这炕烧得再旺，屋子里却总是感觉有点凉。
屋外冷风呼呼作响，窗户的窗棱上都是冰碴。
说也奇怪，若不是坐在火炕上，人就总会觉得，这浑身上下，好似不是太暖和。唯有天气好的时候，午后的阳光能让人感到点儿惬意。
在这样的深冬中，白芷第一次体验到了屯粮急剧消减的恐怖感。
入冬后，第一波吃完的是菠菜，因为菠菜的可存放时间短。之后，晾晒的咸鱼、腊肉，纷纷进了众人的肚子。这时，他们带上山的米、面、谷子，已只剩下了一半。
冬季的第二个月时，白菜、萝卜也吃掉了大半，山洞里的野兔和狐狸等小型牲畜都被宰杀吃肉了，动物的脂肪则被炼油留了下来。
如今腊月将尽，盐巴、酱油等等调料和香料，都几乎快见底了。众人每天啃着没滋味的大白菜，就着稀的不能更稀的米粥度日。好在冬季里不需要干太多的活儿，所以体能的消耗不大，即使不吃干粮，大家也不会觉得不饱足。
白芷每天掰着手指算计，这食物够吃是够吃，但寒冬腊月的，他们哪儿也不能去，一天天看着屯粮慢慢减少，着实也是不踏实得很。
王念周这时找到了白芷。
“白芷，你最近总去仓库查看粮食，是不是在担心屯粮了？”
白芷正将一个络子系在窗子上，见王念周进来了，忙招呼道：“你来啦，外头冷，你快进屋里坐。”
王念周跨进门槛，带进屋里一阵凉风。屋里的白芷和沈卓清皆打了个寒战。
“我只不过是去仓库看一看，现下这样的隆冬腊月，咱们可不得看紧点粮食么。”
王念周进屋跺了跺脚，他刚刚去了趟石墙，走了这么会儿的功夫，脚掌便冬得发麻。虽然众人带了冬衣入山，可冬天的鞋子却是没有的。
“我……之前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所以想来跟你说，你不用担心粮食的事儿，要是粮食不够了，我随时可以入山打猎。”
王念周望着在屋里忙活的白芷，忽然心底一阵抽痛，他觉得这样鲜明的生命，怎么可能就身患顽疾了呢。
“天气这样严寒，青眉山里本就地势危险，你可别再进山了呀。等开春以后再说吧。”
开春之后天气也不可能立刻就回暖起来，所以进山打猎是个挺艰辛的事儿。
白芷又朝他笑笑：“我现在啊，被大家照顾的平时几乎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沈姐姐还时常给我施针灌药，我身子骨怎么会不好呢？”
“嗯、嗯，你说的是。”
王念周最近这些日子才得知白芷的病情，他很是消沉。而今天，他又得知了另一个令他消沉且震惊的事情。
王念周抬眼瞄了下闲不住的白芷，有点不敢说出口。
支支吾吾半天，他问了句：“你们这络子打的很好看啊。”
沈卓清在一旁笑道：“我们之前不是裁改了不少旧衣嘛，富余出来的边角料，我俩就打了几个络子出来。等过年时，咱们住的这房子也好有些装饰，添点红火气息。”
冬日里可以干的活计不多，最近这个月，他们很多时候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为了新年准备。
比如裁改好的衣服，此时都被浆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在长凳子上，等着新年分发。再比如过年的菜肴和小节目，这些天他们也都在计划。
总不能因为灾年，这日子就不过了。活着，不就图个滋味么。
正说着话，白芷瞥了眼王念周，问：“你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啊？”
王念周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心里咯噔一下，人便紧张起来。吞了吞口水，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不是跟大家说过，我秋天入山打猎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么……”
白芷和沈卓清一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今天，石头找到我，说他知道青眉山里的那人是所谓何事了。他觉得难以开口，所以拜托我来跟你说……石头他，想随那人去青眉山里。”
白芷站在空地边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大家。
张长泓高兴的比量着刚刚拿到的毛皮护手，正想试戴一下，却被旁边的王念周一把抢了过去。
“我第一个戴！”王念周蹦跳着躲到了一边。
张长泓便不乐意了，追打着撵了上去。李肖在一旁哼道：“你俩先抢，抢完了也好再跟我比划比划……”
白芷招招手。
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其他人打闹的石头，便朝她走了过来。
白芷从身后拿出了另一副护手，递给他。
石头一愣，忍不住赞叹了一下：“这么好的护手，是给我的吗？”
白芷笑道：“对，给你的。你平常要照顾牲畜，还要帮忙打水，有副护手便不怕生冻疮了。这副护手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他们想抢也抢不走，你且安心用着。”
看着眼前面露狡黠的白芷，石头报以暖暖一笑。
他低头，戴上毛皮护手。护手的内衬是柔软的布料，而外面则是厚实的毛皮，缝合处的针脚细密严实。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石头爱不释手，今年冬天，虽说艰难的逃荒入了山林，却意料之外的，再也不用担心手上干活生冻疮了。
白芷看着石头像捧着黄金似的爱惜的样子，便觉得心里又暖又酸涩，道：“咱们之前，好似狼撵着似的入了山，却也把日子好好的过起来了。所以啊，像这种好东西，以后咱也还会有的。”
“嗯！”石头就觉得，白芷就好像是他生活里的光，有她在，一切也就有了奔头。
空地上，糙汉子们的比试也见了分晓。
王念周打服了张长泓，李肖又轻松的压制了王念周，这会儿他便戴上了新的护手。
“这护手可以啊，戴着真是舒坦！”李肖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关节处的动作依然可以很灵便。
“白芷你这针线活儿做的真厉害呀！”身处食物链底端的张长泓，眼巴巴的看着护手道。
王念周揉着被拧得够呛的胳膊，瞟了眼护手，又瞟了眼远处的白芷，他脸色几番变化，但眼神里始终透着难掩的欣赏。
远处立着的清秀少女，很是纤细瘦弱，但她的目光却永远那么沉定。
“你小子，瞅什么呢？”李肖压低声音，好笑的戳了戳王念周。
王念周一下子回了神，连忙退了几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他英俊的脸上，染上一抹红色，龇牙咧嘴的说：“还能瞅什么，瞅你手里的护手呢呗！张哥，咱俩一块上，我还不信打不过他了！”
被点名了的张长泓似炮仗一般的蹿了起来：“对，我俩一起弄他！”
眼见空地上的糙汉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干仗，白芷便也不再搭理他们，只对石头道：“我和沈姐姐这几天做了不少女红，也裁改了不少衣服。等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能分到衣服穿！”
石头穿着董家小儿子的旧衣，委实是有些宽大了。听到能分得衣物，石头很高兴：“真的吗？太好了，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年过年我都分不到新衣，只能捡弟弟剩下的。”
石头长得小，所以弟弟的衣服他也能穿。
白芷心疼了一下：“唉，这外头的日子，竟还不如山里的。”
对于他们这样处于弱势的孩子来说，在乡村市井里的生活中，难免会受人欺负。
“要是……大家能一直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就好了。”白芷试探性的望着石头的眼睛道。
石头显然是有点惊讶，随即别开了眼睛，有点慌乱。
白芷心里一松，苦笑着想：原来石头也是希望能回到村子里生活的。她还以为，至少石头会站在自己的一边，与她有共同的感受。却原来不是这样。
如此看来，她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来年时，如果没有战乱，大家或许会一起迁回村落里生活，但会不会在同一个村子里，也不好说了。
李肖、沈卓清老家在更北方，而张长泓与董家则出来自白兴村。在这种交通不便的古代，大家一旦分开，再聚便是难了。
白芷叹了一口气，随即也放下了。
而石头却低着头，眼眸里写满了心事。
**
白芷很珍惜在山间生活的日子，这些日子每过一天便会少一天了。
偶尔的，她会翻翻原身以前的记忆，但越是浏览那些糟心回忆，她便越会对外头的生活感到不喜与排斥。
索性，就还是不想了。
日子一天天过，溪水早已结冰。
每天用水时，他们都得敲碎冰面，再从冰面下打水。水桶拿进屋子里后，还得再放置一会儿，等水不那么冰了才能给人使用。
刚入冬时，小屋内的火炕烧的火热，令整个屋子里都温暖如春。但进入深冬以后，即使这炕烧得再旺，屋子里却总是感觉有点凉。
屋外冷风呼呼作响，窗户的窗棱上都是冰碴。
说也奇怪，若不是坐在火炕上，人就总会觉得，这浑身上下，好似不是太暖和。唯有天气好的时候，午后的阳光能让人感到点儿惬意。
在这样的深冬中，白芷第一次体验到了屯粮急剧消减的恐怖感。
入冬后，第一波吃完的是菠菜，因为菠菜的可存放时间短。之后，晾晒的咸鱼、腊肉，纷纷进了众人的肚子。这时，他们带上山的米、面、谷子，已只剩下了一半。
冬季的第二个月时，白菜、萝卜也吃掉了大半，山洞里的野兔和狐狸等小型牲畜都被宰杀吃肉了，动物的脂肪则被炼油留了下来。
如今腊月将尽，盐巴、酱油等等调料和香料，都几乎快见底了。众人每天啃着没滋味的大白菜，就着稀的不能更稀的米粥度日。好在冬季里不需要干太多的活儿，所以体能的消耗不大，即使不吃干粮，大家也不会觉得不饱足。
白芷每天掰着手指算计，这食物够吃是够吃，但寒冬腊月的，他们哪儿也不能去，一天天看着屯粮慢慢减少，着实也是不踏实得很。
王念周这时找到了白芷。
“白芷，你最近总去仓库查看粮食，是不是在担心屯粮了？”
白芷正将一个络子系在窗子上，见王念周进来了，忙招呼道：“你来啦，外头冷，你快进屋里坐。”
王念周跨进门槛，带进屋里一阵凉风。屋里的白芷和沈卓清皆打了个寒战。
“我只不过是去仓库看一看，现下这样的隆冬腊月，咱们可不得看紧点粮食么。”
王念周进屋跺了跺脚，他刚刚去了趟石墙，走了这么会儿的功夫，脚掌便冬得发麻。虽然众人带了冬衣入山，可冬天的鞋子却是没有的。
“我……之前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所以想来跟你说，你不用担心粮食的事儿，要是粮食不够了，我随时可以入山打猎。”
王念周望着在屋里忙活的白芷，忽然心底一阵抽痛，他觉得这样鲜明的生命，怎么可能就身患顽疾了呢。
“天气这样严寒，青眉山里本就地势危险，你可别再进山了呀。等开春以后再说吧。”
开春之后天气也不可能立刻就回暖起来，所以进山打猎是个挺艰辛的事儿。
白芷又朝他笑笑：“我现在啊，被大家照顾的平时几乎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沈姐姐还时常给我施针灌药，我身子骨怎么会不好呢？”
“嗯、嗯，你说的是。”
王念周最近这些日子才得知白芷的病情，他很是消沉。而今天，他又得知了另一个令他消沉且震惊的事情。
王念周抬眼瞄了下闲不住的白芷，有点不敢说出口。
支支吾吾半天，他问了句：“你们这络子打的很好看啊。”
沈卓清在一旁笑道：“我们之前不是裁改了不少旧衣嘛，富余出来的边角料，我俩就打了几个络子出来。等过年时，咱们住的这房子也好有些装饰，添点红火气息。”
冬日里可以干的活计不多，最近这个月，他们很多时候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为了新年准备。
比如裁改好的衣服，此时都被浆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在长凳子上，等着新年分发。再比如过年的菜肴和小节目，这些天他们也都在计划。
总不能因为灾年，这日子就不过了。活着，不就图个滋味么。
正说着话，白芷瞥了眼王念周，问：“你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啊？”
王念周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心里咯噔一下，人便紧张起来。吞了吞口水，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不是跟大家说过，我秋天入山打猎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么……”
白芷和沈卓清一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今天，石头找到我，说他知道青眉山里的那人是所谓何事了。他觉得难以开口，所以拜托我来跟你说……石头他，想随那人去青眉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