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一个人的血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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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面八方纷涌而上的众人将西门倾夜再一次围在了中间。
然而，有一种人，哪怕身陷修罗场，一身伤痕累累，看去随时都会倒下，却仍旧拥有令人心惊胆寒的魄力。
凌珏不曾想，西门倾夜会属于这样一种人，他站在人群中央，那血色的脸上，平静中是寒冰似的冷漠，冷漠中散发着令人窒息般的压迫，就好像有人动一动，就会随时毙命。
这样的西门倾夜，根本不是以往那个西门倾夜。
凌珏愤恨的眸中是疑惑与不可思议，他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西门醉玉，西门醉玉静静的看着西门倾夜，深沉的眸子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或许连这个人都不清楚他的儿子为何仿佛变了一个人。
阴冷的风带着血腥的味道吹过断风崖每个人的心窝。
“让开！”
西门倾夜冷声道，抱着冷连柯继续往前走。人群被森寒的气息压迫，握着手中的剑谨慎的一步步后退。
“西门醉玉，今日，你可会手下留情？”凌珏质问道，飞身越过众人站在了西门倾夜面前。
“夜儿，回头是岸！”事到如今，他与这个侄儿之间的情只剩下这一句话。
“回头？”西门倾夜冰冷抬眼，看着凌珏冷漠回道，“敢问凌崖主口中的回头指的是什么？”
“凌崖主，不要跟他废话，快点问出令少主下落，然后我等众人好替天行道，杀了这叛逆，为西门刃报仇”
西门倾夜视线淡淡扫过那人，那人立即吓得咽了咽口水，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
“夜儿，你都这样了，还要如此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下去吗？告诉我，晚清到底如何了？”凌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西门倾夜冷笑一声，“凌伯伯，说到底，你从未信过倾夜，你一心相信旁人说的话，那可曾想过，旁人的话也是否可信，能让一个人如同空气一般消失，那他藏身的地方或许就在你正好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就比如，脚下”
“简直胡言乱语，你真是彻底没救了！”凌珏气的眼眸通红，手中映月剑出鞘，直接朝着西门倾夜胸膛刺去。
映月十九剑，如月如幻，每一招凌厉如风，快如闪电，化为肉眼看不清的剑影。
“凌崖主，攻他腹部，他中了断肠丹，躲不了几招的”
怀里的女子突然出声，嘴角带着阴森的冷笑看着他，“西门倾夜，你去死吧！”她怨恨的诅咒道。
一切都已麻木，看着她的笑，似乎连心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很好，很好。
狂风蓦然骤起，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冰冷中，一道龙影卷起，朝着高空飞去。
“墨玉，墨音！”这边早有防备，华音阁华瑶立即大声喊道。
声音一出，两道冷箭同时破空，长虹贯日般射向龙影。
瞬间，西门倾夜身影自高空坠下，他护着怀里的冷连柯跌倒在地，而后背赫然插着两支红箭，一支力道之大，甚至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血迹沿着冷箭一端落在冷连柯脸上，冷连柯眼里的不信仿佛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她睁大了双眸颤颤巍巍问道，那两支箭原本是朝着她射来的，他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将她护在怀里，转身挡了这两箭。
“咳咳……闻彻！”鲜血涌出嘴角，西门倾夜又吞咽着立即擦去。
不知闻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到西门倾夜喊他，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宫……你……”闻彻压抑的咬紧了唇，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却没法说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她，交给你了”西门倾夜说着站起身来将冷连柯递到了闻彻怀里，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快走吧！”
闻彻答应一声，抱着冷连柯往一旁暗处躲去，冷连柯看着西门倾夜背影大喊，“西门倾夜，你告诉我，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护着我？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远离的背影没有回应。
“现实不该是这样的！”迷茫的视线突然被涌出的泪水淹没，“为何会这样？”
一直以来，她唯一不去想，更不想承认……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不该是真的，不可能，他是个大恶人，大骗子，是个使出无数手段骗她伤害她的大混蛋……
“冷姑娘，事实就是这样，他为了你付出了一切”
上空，闻彻淡淡说道。
“不可能的，你住口，我不想听”冷连柯发疯般大声喊道，然而，胸口空前绝后的疼痛袭卷，让她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
闻彻暗叹一声，看着怀里又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啊！”
“那么，冷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从一开始，你从未知晓西门倾夜这么一个人，你与他只是从陌生到熟悉，你会爱上他吗？请你好好的想一想”
闻彻知道，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冷连柯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我……”她在心中问自己，“会吗？会爱上他吗”从少时的相遇，再到从娘娘口中得知西门氏的丑恶……对他的恨，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偏见吗？
这么久以来，一次次硬了心肠的伤他，都以他别有用心为借口，现如今，当这个借口不再存在……为何不是别有用心呢，这样，起码她会心安理得些啊！
不，她是不会相信他真的对她好的，她一定要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他一定还在伪装，对，一定！
冷连柯靠着不停的呢喃麻痹着自己，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西门倾夜身上，誓死要看出端倪来。
“只要你还在我面前，我就不能让你受伤，连柯！”西门倾夜呢喃着更像是激励自己，他撑着身子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将眼里的柔情再次隐藏。
他的呢喃随风入耳，冷连柯蓦然大笑了起来，自嘲般的笑着，笑着笑着，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最终化成了无声的哭泣。
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的内心里竟然还不肯面对现实，说什么他别有用心，看来，最终别有用心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啊！
“哈哈哈……”
哪怕再不想承认，原来，最无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冷姑娘，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闻彻看她样子仿佛疯癫，气愤说道。
两人躲在暗处看向那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冷连柯瞧到有什么打在西门倾夜身上，他身影瞬间跌倒在地，然而，随即，他又撑了身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闻彻，他会死吗？”看着他的背影，心痛的仿佛无法呼吸。
“会不会，看了不就知道了吗？”闻彻将身上衣衫脱下盖在冷连柯身上，转身混在了追上来的人群中，“何况，冷姑娘，你不是希望他死吗？不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吗？”
“我……”
是啊，希望他死，想着终有一天要将他挫骨扬灰，为此，这一路以来，她做的如此的狠，狠的彻底。
一想到他一直都在真心对她，心仿佛要撕裂一般的痛了起来。
“咳咳”冷连柯蓦然一阵咳嗽，她咬牙，咽下了涌上的鲜血。
“冷姑娘，那么，现在你还希望他死吗？”
“我的想法，此时还重要吗？闻彻，已经没有希望了”冷连柯苍白着脸道，“他中了断肠丹，现在，根本就是在死撑”
“你…”
真是狠心又恶毒的女人，闻彻想，他们的宫主此时到底在遭受什么啊！
“那么，冷姑娘，就且看看，他为了你是如何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毕竟，他可是个认为痛过就会习惯的笨蛋啊！”
“为了我？”仿佛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实情，冷连柯不安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闻彻却不敢再多说，若是让她知晓娘娘与宫主之间的一切，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小姑娘能否挺得过去？
宫主，是否，你也从未打算将实情告知于她？
冷连柯见闻彻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心里凉了半截，“闻彻，我现在不想他死了，你有什么办法能恢复我的内力吗？有我帮忙，我相信他能冲出包围的”
闻彻低头看向冷连柯，见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内心苦笑一声，该说她天真还是傻呢！可要知道，凌崖主并不是好惹的主啊，何况，还有娘娘，今日，能否劝得娘娘收手，还是个问题呢！
“这个嘛……”
“对了”冷连柯突然想到，“你不是宫主的人吗，宫主呢，要是宫主的话，他一定有办法的，闻彻，你快带我去见宫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快点啊，要不然，西门倾夜他真的……他不能死，起码不是现在，更不是因我而死”
她坚定而忧伤的模样映入闻彻眸中，看着她焦心的样子，仿佛绝望而无助，闻彻一叹，她如今这般伤心到底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情感？恐怕她自己至今也看不明白吧！
何况，这天下，叫他再如何找出一个能解开宫主阴阳龟息术的人来，“冷姑娘，对不起，我怕是无能为力，因为我也不知宫主此时在何处！”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闻彻移开了眸子，不敢再看怀里的女子。
………………
尾随在众人身后的是琉璃宫人。最后，慢悠悠走上来的是九宫三首之二，曲无念和司徒风。
曲无念依偎在司徒风怀里，两个人仿佛不知这山巅的血雨腥风，柔情蜜意似的黏着对方。
“大哥，你不是说要第一个拿下西门倾夜的命来解我怨恨吗，再不去，他的命可就被别人拿去了”
曲无念柔着嗓子催道，软香的声音仿佛蜜饯一般听的司徒风喉头直痒痒，怕他再不去就真的晚了，这才不忍心的松了手，“三妹，你且等着，西门倾夜的人头就是三妹的了”他身形一跃，手中暗器噗噗射向人群，将挡道的几人射倒在地。
司徒风一走，曲无念眸中的柔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琉璃宫众人听令！”她冷声道。
琉璃宫人立即停了下来。
“都留在此处，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何事，没我命令，谁也不许多事”
“是”
说完，曲无念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断风崖，在另一处断崖处，她瞧到一抹红色身影，心下不安终于逝去，看来，娘娘终于要动手了。
只要西门倾夜一死，背了这杀害凌晚清的黑锅，她就再无任何疑虑，可以将凌珏的这个孽种真正处死了，她爱了凌珏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有希望接近他了。
只是，没想到，西门倾夜倒是个有趣的人，他竟能猜到这藏人的地方，方才一句比如脚下说出，可真的吓了她一跳，然而，凌珏只会当做胡言乱语罢了。
“甘心当别人的棋子也罢，凌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曲无念低声道，飞身站在了一处山石上，看向远处情景。
这一瞧，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西门倾夜，太可怕了，她不由的想。
这样一个人，手无寸铁，浑身浴血，面对这么多武林高手，理应为俎上鱼肉，就等着死亡罢了，然而，他浑身散发着戾气，非但不逃还迎刃而上，竟是逼着所有人不敢靠近，甚至随着他一步步的前进，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敢于挡道的人，还未拔刀，就被一阵风刃刮过，身首异处。
这是西门世家独有的内功，练到最上乘，可以以风为刃，化万物为无形，就像西门醉玉那样，只要有空气，手里便有剑。
曲无念瞧到，西门倾夜一路走过，血流成河。
而他的手中还有一个人正在垂死挣扎，却是江左盟新任的盟主左江影，可惜，人是做了盟主，可是头脑仍旧不灵活。
见西门倾夜受箭伤，他想也未想，便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喊着要为左惜卓报仇，却被西门倾夜轻而易举的捏了脖子，拖着他就像拖着一个扫地的扫把，大概就只有清理一下地面的落叶这样一个用途了。
“凌崖主，救我，快救我”
左江影冷汗如雨，吓的泪水在脸上纵横，却不敢挣扎，只喊救命。
所有人在凌珏的命令下不敢再上前阻拦。
不远处，西门醉玉站在那里。
“醉玉，他不是你儿子，他已经疯了，你快让开，你我需联手才能对付他”凌珏看西门醉玉这是要独自动手的意思，不由大喊道。
他真的被惊到了，西门倾夜向着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心头升起的除了恐惧便是恐惧，他的眼神仿佛能杀人，那一双原本平静的双眸里冷漠的只剩黑暗，仿佛能看穿你的同时能将你拽入深渊。
“他，或许，比以前的西门刃还要强”凌珏道，飞身去阻拦西门醉玉。
“他，这是在做什么？”冷连柯心惊问道，心惊西门倾夜竟然还能将众人逼的一步步后退，更心惊，他这走去的方向，不是将自己往虎口送吗，“既然还能动，为何不选择逃跑呢？”
“逃？若他逃了，那冷姑娘能逃的了吗？”就听闻彻问道。
“我？我为何要逃？”冷连柯奇怪问道。
“这或许，该问你心里的娘娘了”
“什么意思？”
见冷连柯疑惑的蹙眉，闻彻也不打算再多说，“冷姑娘铁石心肠了这么久，何不一直铁石心肠下去呢，就当看个热闹吧！”
“你……”
冷连柯气的咬了唇，这叫她如何看得下去，她索性收起心思试图寻回内力。
另一边，凤烟罗神情凝重，不解的看着西门倾夜，“前辈，你可能瞧出西门倾夜这一举动是为何，他好像故意没有杀左江影，而且，他似乎根本不怕死，难道是想与这么多人同归于尽吗？”
“娘娘，左江影不是你的人吗？”无名老朽笑嘻嘻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娘娘，你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确定今日要报仇吗？”无名老朽看的津津有味模样，“今日，果真是一场好戏，不枉费老朽白跑一趟”
听无名老朽这般绕弯子的回答，凤烟罗越加不安，“西门倾夜，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凤烟罗呢喃道，然而只要连丫头在，他便根本不是威胁。凤烟罗视线在人群里搜索，却并没有瞧到冷连柯身影，“连丫头，你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
左江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安静的风声里，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盯紧了西门倾夜。
终于，西门倾夜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左江影摔在地上，左江影闷哼一声，只觉脖子痛的仿似要断掉，然而身旁的冰冷寒意让他不敢乱动，他吓的瑟瑟发抖，眼泪啪啪的往下掉，“江伯伯，快来救救我”他不停的祈祷。
没有人管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西门倾夜身上。
“他好像疯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定然是被那妖女蛊惑，坠入魔道了”
人群小声的议论。
西门倾夜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笑意，“哼，诸位，敢问，何为魔道，何为正道？”
他抬头冷眼看向一个个围着他的江湖侠客，“恐怕在诸位心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吧，既然心中有鬼，又谈何正义，何况，这个善恶不分的江湖早已没有了正义”
“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听的明显慌了神色。
“夜儿！”
西门醉玉冷寒声音传来，一颗期望的心终于是被寒了个彻底，“夜儿，你怎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你太令爹失望了”
“失望吗？”西门倾夜有片刻的失神，然而很快，他看向西门醉玉，平静的双眸里掩藏的是无尽的冷漠，“倾夜不知，庄主何曾对我有过期望了？”
说着，沾血的手拭过他嘴角的血沫，他淡淡一笑，带了几分邪魅，“庄主，你可曾想过倾夜也会有今天？”
话落，冷风而过，吹起他脸侧墨发挡了视线，西门醉玉蓦然记起，有一次，小小年纪的西门倾夜将脸上的表情埋在头发下，一个人静静站在雪中，仿佛不知他身体病状，直到见他回来，他才动了动，然后，小心翼翼问道，“爹，你也恨夜儿吗？”
“夜儿，不要逼爹动手，莫要再耍性子了”西门醉玉试图劝道。
终究，不过只当耍性子罢了！！
西门倾夜漠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抽了左江影腰侧的剑，高高跃起，朝着一旁攻去。
突然而来的杀气令玉音双煞两人不知所措。
两人都是箭手，对近身打斗丝毫不会，不想，方才射去的那两箭竟让西门倾夜轻易的瞧出了他俩的藏身之地。
只失神一刹那，墨玉的喉咙已被刺穿，鲜血飞溅。
“哥！”墨音眼见墨玉惨死，愤恨的双眸看向西门倾夜，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啊，西门倾夜，我要杀了你！”
愤怒的恨意还未完全喊出，胸口冰冷的一剑已让她颤了颤扑倒在了墨玉身上。
一剑穿胸，却并非致命。
“为什么？”墨音捂着伤口艰难问道，“为什么不彻底杀死我？”
西门倾夜轻咳一声以剑撑地缓缓坐了下来，他目光扫视过追来的人，以及远处山崖的一抹红影，“杀了你，谁去给娘娘传话呢”
“你……咳咳……”墨音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你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就算狼狈不堪到如此地步，仍旧能够如此平静。
“姑娘以为碧血宫是什么？”
“碧血宫，你是……”吃惊之下牵动伤口，墨音一阵连咳，难怪，碧血宫会那么护着冷连柯。
“告诉娘娘，不要把倾夜的一再妥协当做她可以肆意妄为的筹码，今日，她动了这里任何人一根寒毛，他日，碧血宫必定让她百倍奉还，做对手，她委实嫩了点”
墨音忍不住道，“今日，你恐怕不可能活着离开，到时，碧血宫群龙无首，又怎会是娘娘的对手！”
“娘娘若动了手，今日，这里也便是她的埋葬之地”
“哼，鬼话连篇，西门倾夜，我猜，你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既如此，就先到地下去看好戏吧！”
墨音蓦然翻身而起，手里的匕首朝西门倾夜心门刺去。
众人只见那原本倒地的墨音，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手里寒芒一闪，刺向西门倾夜胸口。
然而，一瞬间，墨音的身子被西门倾夜看似无力的一掌击飞，划过空中，正好赶来的华瑶将她接住。
后来，墨音想，她和左江影都是幸运的，因为，接下来，娘娘的人无一幸免。
“西门倾夜，休要猖狂，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有人喊道，轮着手里的大砍刀就冲着西门倾夜冲去，看来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西门倾夜悠然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了笛子，缓缓说道，“我平生，最恨挑战我底线的人，你们，想来试试吗？”
幽黑的眼神变得锐利。染血十指，握着笛子落于干裂的唇上。
笛音悠扬随风入耳。
却不再是以往平静流水般的舒缓柔美，仿佛一道划破气流的冰刃，有些人蓦然尖叫着倒地，鲜血仿佛奔溃的堤坝，自他们口鼻流出。
“这是怎么了？”曲无念难受的捂了胸口，眼前血色翻涌，她努力运功抵挡，而一旁的琉璃宫人，一个个像发了疯一般，惨叫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三妹！”
远远的听到有人喊她，曲无念来不及看清司徒风的身影，重重向地面倒去。
从四面八方纷涌而上的众人将西门倾夜再一次围在了中间。
然而，有一种人，哪怕身陷修罗场，一身伤痕累累，看去随时都会倒下，却仍旧拥有令人心惊胆寒的魄力。
凌珏不曾想，西门倾夜会属于这样一种人，他站在人群中央，那血色的脸上，平静中是寒冰似的冷漠，冷漠中散发着令人窒息般的压迫，就好像有人动一动，就会随时毙命。
这样的西门倾夜，根本不是以往那个西门倾夜。
凌珏愤恨的眸中是疑惑与不可思议，他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西门醉玉，西门醉玉静静的看着西门倾夜，深沉的眸子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或许连这个人都不清楚他的儿子为何仿佛变了一个人。
阴冷的风带着血腥的味道吹过断风崖每个人的心窝。
“让开！”
西门倾夜冷声道，抱着冷连柯继续往前走。人群被森寒的气息压迫，握着手中的剑谨慎的一步步后退。
“西门醉玉，今日，你可会手下留情？”凌珏质问道，飞身越过众人站在了西门倾夜面前。
“夜儿，回头是岸！”事到如今，他与这个侄儿之间的情只剩下这一句话。
“回头？”西门倾夜冰冷抬眼，看着凌珏冷漠回道，“敢问凌崖主口中的回头指的是什么？”
“凌崖主，不要跟他废话，快点问出令少主下落，然后我等众人好替天行道，杀了这叛逆，为西门刃报仇”
西门倾夜视线淡淡扫过那人，那人立即吓得咽了咽口水，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
“夜儿，你都这样了，还要如此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下去吗？告诉我，晚清到底如何了？”凌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西门倾夜冷笑一声，“凌伯伯，说到底，你从未信过倾夜，你一心相信旁人说的话，那可曾想过，旁人的话也是否可信，能让一个人如同空气一般消失，那他藏身的地方或许就在你正好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就比如，脚下”
“简直胡言乱语，你真是彻底没救了！”凌珏气的眼眸通红，手中映月剑出鞘，直接朝着西门倾夜胸膛刺去。
映月十九剑，如月如幻，每一招凌厉如风，快如闪电，化为肉眼看不清的剑影。
“凌崖主，攻他腹部，他中了断肠丹，躲不了几招的”
怀里的女子突然出声，嘴角带着阴森的冷笑看着他，“西门倾夜，你去死吧！”她怨恨的诅咒道。
一切都已麻木，看着她的笑，似乎连心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很好，很好。
狂风蓦然骤起，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冰冷中，一道龙影卷起，朝着高空飞去。
“墨玉，墨音！”这边早有防备，华音阁华瑶立即大声喊道。
声音一出，两道冷箭同时破空，长虹贯日般射向龙影。
瞬间，西门倾夜身影自高空坠下，他护着怀里的冷连柯跌倒在地，而后背赫然插着两支红箭，一支力道之大，甚至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血迹沿着冷箭一端落在冷连柯脸上，冷连柯眼里的不信仿佛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她睁大了双眸颤颤巍巍问道，那两支箭原本是朝着她射来的，他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将她护在怀里，转身挡了这两箭。
“咳咳……闻彻！”鲜血涌出嘴角，西门倾夜又吞咽着立即擦去。
不知闻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到西门倾夜喊他，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宫……你……”闻彻压抑的咬紧了唇，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却没法说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她，交给你了”西门倾夜说着站起身来将冷连柯递到了闻彻怀里，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快走吧！”
闻彻答应一声，抱着冷连柯往一旁暗处躲去，冷连柯看着西门倾夜背影大喊，“西门倾夜，你告诉我，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护着我？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远离的背影没有回应。
“现实不该是这样的！”迷茫的视线突然被涌出的泪水淹没，“为何会这样？”
一直以来，她唯一不去想，更不想承认……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不该是真的，不可能，他是个大恶人，大骗子，是个使出无数手段骗她伤害她的大混蛋……
“冷姑娘，事实就是这样，他为了你付出了一切”
上空，闻彻淡淡说道。
“不可能的，你住口，我不想听”冷连柯发疯般大声喊道，然而，胸口空前绝后的疼痛袭卷，让她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
闻彻暗叹一声，看着怀里又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啊！”
“那么，冷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从一开始，你从未知晓西门倾夜这么一个人，你与他只是从陌生到熟悉，你会爱上他吗？请你好好的想一想”
闻彻知道，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冷连柯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我……”她在心中问自己，“会吗？会爱上他吗”从少时的相遇，再到从娘娘口中得知西门氏的丑恶……对他的恨，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偏见吗？
这么久以来，一次次硬了心肠的伤他，都以他别有用心为借口，现如今，当这个借口不再存在……为何不是别有用心呢，这样，起码她会心安理得些啊！
不，她是不会相信他真的对她好的，她一定要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他一定还在伪装，对，一定！
冷连柯靠着不停的呢喃麻痹着自己，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西门倾夜身上，誓死要看出端倪来。
“只要你还在我面前，我就不能让你受伤，连柯！”西门倾夜呢喃着更像是激励自己，他撑着身子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将眼里的柔情再次隐藏。
他的呢喃随风入耳，冷连柯蓦然大笑了起来，自嘲般的笑着，笑着笑着，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最终化成了无声的哭泣。
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的内心里竟然还不肯面对现实，说什么他别有用心，看来，最终别有用心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啊！
“哈哈哈……”
哪怕再不想承认，原来，最无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冷姑娘，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闻彻看她样子仿佛疯癫，气愤说道。
两人躲在暗处看向那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冷连柯瞧到有什么打在西门倾夜身上，他身影瞬间跌倒在地，然而，随即，他又撑了身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闻彻，他会死吗？”看着他的背影，心痛的仿佛无法呼吸。
“会不会，看了不就知道了吗？”闻彻将身上衣衫脱下盖在冷连柯身上，转身混在了追上来的人群中，“何况，冷姑娘，你不是希望他死吗？不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吗？”
“我……”
是啊，希望他死，想着终有一天要将他挫骨扬灰，为此，这一路以来，她做的如此的狠，狠的彻底。
一想到他一直都在真心对她，心仿佛要撕裂一般的痛了起来。
“咳咳”冷连柯蓦然一阵咳嗽，她咬牙，咽下了涌上的鲜血。
“冷姑娘，那么，现在你还希望他死吗？”
“我的想法，此时还重要吗？闻彻，已经没有希望了”冷连柯苍白着脸道，“他中了断肠丹，现在，根本就是在死撑”
“你…”
真是狠心又恶毒的女人，闻彻想，他们的宫主此时到底在遭受什么啊！
“那么，冷姑娘，就且看看，他为了你是如何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毕竟，他可是个认为痛过就会习惯的笨蛋啊！”
“为了我？”仿佛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实情，冷连柯不安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闻彻却不敢再多说，若是让她知晓娘娘与宫主之间的一切，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小姑娘能否挺得过去？
宫主，是否，你也从未打算将实情告知于她？
冷连柯见闻彻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心里凉了半截，“闻彻，我现在不想他死了，你有什么办法能恢复我的内力吗？有我帮忙，我相信他能冲出包围的”
闻彻低头看向冷连柯，见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内心苦笑一声，该说她天真还是傻呢！可要知道，凌崖主并不是好惹的主啊，何况，还有娘娘，今日，能否劝得娘娘收手，还是个问题呢！
“这个嘛……”
“对了”冷连柯突然想到，“你不是宫主的人吗，宫主呢，要是宫主的话，他一定有办法的，闻彻，你快带我去见宫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快点啊，要不然，西门倾夜他真的……他不能死，起码不是现在，更不是因我而死”
她坚定而忧伤的模样映入闻彻眸中，看着她焦心的样子，仿佛绝望而无助，闻彻一叹，她如今这般伤心到底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情感？恐怕她自己至今也看不明白吧！
何况，这天下，叫他再如何找出一个能解开宫主阴阳龟息术的人来，“冷姑娘，对不起，我怕是无能为力，因为我也不知宫主此时在何处！”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闻彻移开了眸子，不敢再看怀里的女子。
………………
尾随在众人身后的是琉璃宫人。最后，慢悠悠走上来的是九宫三首之二，曲无念和司徒风。
曲无念依偎在司徒风怀里，两个人仿佛不知这山巅的血雨腥风，柔情蜜意似的黏着对方。
“大哥，你不是说要第一个拿下西门倾夜的命来解我怨恨吗，再不去，他的命可就被别人拿去了”
曲无念柔着嗓子催道，软香的声音仿佛蜜饯一般听的司徒风喉头直痒痒，怕他再不去就真的晚了，这才不忍心的松了手，“三妹，你且等着，西门倾夜的人头就是三妹的了”他身形一跃，手中暗器噗噗射向人群，将挡道的几人射倒在地。
司徒风一走，曲无念眸中的柔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琉璃宫众人听令！”她冷声道。
琉璃宫人立即停了下来。
“都留在此处，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何事，没我命令，谁也不许多事”
“是”
说完，曲无念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断风崖，在另一处断崖处，她瞧到一抹红色身影，心下不安终于逝去，看来，娘娘终于要动手了。
只要西门倾夜一死，背了这杀害凌晚清的黑锅，她就再无任何疑虑，可以将凌珏的这个孽种真正处死了，她爱了凌珏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有希望接近他了。
只是，没想到，西门倾夜倒是个有趣的人，他竟能猜到这藏人的地方，方才一句比如脚下说出，可真的吓了她一跳，然而，凌珏只会当做胡言乱语罢了。
“甘心当别人的棋子也罢，凌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曲无念低声道，飞身站在了一处山石上，看向远处情景。
这一瞧，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西门倾夜，太可怕了，她不由的想。
这样一个人，手无寸铁，浑身浴血，面对这么多武林高手，理应为俎上鱼肉，就等着死亡罢了，然而，他浑身散发着戾气，非但不逃还迎刃而上，竟是逼着所有人不敢靠近，甚至随着他一步步的前进，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敢于挡道的人，还未拔刀，就被一阵风刃刮过，身首异处。
这是西门世家独有的内功，练到最上乘，可以以风为刃，化万物为无形，就像西门醉玉那样，只要有空气，手里便有剑。
曲无念瞧到，西门倾夜一路走过，血流成河。
而他的手中还有一个人正在垂死挣扎，却是江左盟新任的盟主左江影，可惜，人是做了盟主，可是头脑仍旧不灵活。
见西门倾夜受箭伤，他想也未想，便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喊着要为左惜卓报仇，却被西门倾夜轻而易举的捏了脖子，拖着他就像拖着一个扫地的扫把，大概就只有清理一下地面的落叶这样一个用途了。
“凌崖主，救我，快救我”
左江影冷汗如雨，吓的泪水在脸上纵横，却不敢挣扎，只喊救命。
所有人在凌珏的命令下不敢再上前阻拦。
不远处，西门醉玉站在那里。
“醉玉，他不是你儿子，他已经疯了，你快让开，你我需联手才能对付他”凌珏看西门醉玉这是要独自动手的意思，不由大喊道。
他真的被惊到了，西门倾夜向着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心头升起的除了恐惧便是恐惧，他的眼神仿佛能杀人，那一双原本平静的双眸里冷漠的只剩黑暗，仿佛能看穿你的同时能将你拽入深渊。
“他，或许，比以前的西门刃还要强”凌珏道，飞身去阻拦西门醉玉。
“他，这是在做什么？”冷连柯心惊问道，心惊西门倾夜竟然还能将众人逼的一步步后退，更心惊，他这走去的方向，不是将自己往虎口送吗，“既然还能动，为何不选择逃跑呢？”
“逃？若他逃了，那冷姑娘能逃的了吗？”就听闻彻问道。
“我？我为何要逃？”冷连柯奇怪问道。
“这或许，该问你心里的娘娘了”
“什么意思？”
见冷连柯疑惑的蹙眉，闻彻也不打算再多说，“冷姑娘铁石心肠了这么久，何不一直铁石心肠下去呢，就当看个热闹吧！”
“你……”
冷连柯气的咬了唇，这叫她如何看得下去，她索性收起心思试图寻回内力。
另一边，凤烟罗神情凝重，不解的看着西门倾夜，“前辈，你可能瞧出西门倾夜这一举动是为何，他好像故意没有杀左江影，而且，他似乎根本不怕死，难道是想与这么多人同归于尽吗？”
“娘娘，左江影不是你的人吗？”无名老朽笑嘻嘻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娘娘，你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确定今日要报仇吗？”无名老朽看的津津有味模样，“今日，果真是一场好戏，不枉费老朽白跑一趟”
听无名老朽这般绕弯子的回答，凤烟罗越加不安，“西门倾夜，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凤烟罗呢喃道，然而只要连丫头在，他便根本不是威胁。凤烟罗视线在人群里搜索，却并没有瞧到冷连柯身影，“连丫头，你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
左江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安静的风声里，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盯紧了西门倾夜。
终于，西门倾夜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左江影摔在地上，左江影闷哼一声，只觉脖子痛的仿似要断掉，然而身旁的冰冷寒意让他不敢乱动，他吓的瑟瑟发抖，眼泪啪啪的往下掉，“江伯伯，快来救救我”他不停的祈祷。
没有人管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西门倾夜身上。
“他好像疯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定然是被那妖女蛊惑，坠入魔道了”
人群小声的议论。
西门倾夜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笑意，“哼，诸位，敢问，何为魔道，何为正道？”
他抬头冷眼看向一个个围着他的江湖侠客，“恐怕在诸位心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吧，既然心中有鬼，又谈何正义，何况，这个善恶不分的江湖早已没有了正义”
“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听的明显慌了神色。
“夜儿！”
西门醉玉冷寒声音传来，一颗期望的心终于是被寒了个彻底，“夜儿，你怎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你太令爹失望了”
“失望吗？”西门倾夜有片刻的失神，然而很快，他看向西门醉玉，平静的双眸里掩藏的是无尽的冷漠，“倾夜不知，庄主何曾对我有过期望了？”
说着，沾血的手拭过他嘴角的血沫，他淡淡一笑，带了几分邪魅，“庄主，你可曾想过倾夜也会有今天？”
话落，冷风而过，吹起他脸侧墨发挡了视线，西门醉玉蓦然记起，有一次，小小年纪的西门倾夜将脸上的表情埋在头发下，一个人静静站在雪中，仿佛不知他身体病状，直到见他回来，他才动了动，然后，小心翼翼问道，“爹，你也恨夜儿吗？”
“夜儿，不要逼爹动手，莫要再耍性子了”西门醉玉试图劝道。
终究，不过只当耍性子罢了！！
西门倾夜漠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抽了左江影腰侧的剑，高高跃起，朝着一旁攻去。
突然而来的杀气令玉音双煞两人不知所措。
两人都是箭手，对近身打斗丝毫不会，不想，方才射去的那两箭竟让西门倾夜轻易的瞧出了他俩的藏身之地。
只失神一刹那，墨玉的喉咙已被刺穿，鲜血飞溅。
“哥！”墨音眼见墨玉惨死，愤恨的双眸看向西门倾夜，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啊，西门倾夜，我要杀了你！”
愤怒的恨意还未完全喊出，胸口冰冷的一剑已让她颤了颤扑倒在了墨玉身上。
一剑穿胸，却并非致命。
“为什么？”墨音捂着伤口艰难问道，“为什么不彻底杀死我？”
西门倾夜轻咳一声以剑撑地缓缓坐了下来，他目光扫视过追来的人，以及远处山崖的一抹红影，“杀了你，谁去给娘娘传话呢”
“你……咳咳……”墨音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你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就算狼狈不堪到如此地步，仍旧能够如此平静。
“姑娘以为碧血宫是什么？”
“碧血宫，你是……”吃惊之下牵动伤口，墨音一阵连咳，难怪，碧血宫会那么护着冷连柯。
“告诉娘娘，不要把倾夜的一再妥协当做她可以肆意妄为的筹码，今日，她动了这里任何人一根寒毛，他日，碧血宫必定让她百倍奉还，做对手，她委实嫩了点”
墨音忍不住道，“今日，你恐怕不可能活着离开，到时，碧血宫群龙无首，又怎会是娘娘的对手！”
“娘娘若动了手，今日，这里也便是她的埋葬之地”
“哼，鬼话连篇，西门倾夜，我猜，你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既如此，就先到地下去看好戏吧！”
墨音蓦然翻身而起，手里的匕首朝西门倾夜心门刺去。
众人只见那原本倒地的墨音，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手里寒芒一闪，刺向西门倾夜胸口。
然而，一瞬间，墨音的身子被西门倾夜看似无力的一掌击飞，划过空中，正好赶来的华瑶将她接住。
后来，墨音想，她和左江影都是幸运的，因为，接下来，娘娘的人无一幸免。
“西门倾夜，休要猖狂，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有人喊道，轮着手里的大砍刀就冲着西门倾夜冲去，看来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西门倾夜悠然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了笛子，缓缓说道，“我平生，最恨挑战我底线的人，你们，想来试试吗？”
幽黑的眼神变得锐利。染血十指，握着笛子落于干裂的唇上。
笛音悠扬随风入耳。
却不再是以往平静流水般的舒缓柔美，仿佛一道划破气流的冰刃，有些人蓦然尖叫着倒地，鲜血仿佛奔溃的堤坝，自他们口鼻流出。
“这是怎么了？”曲无念难受的捂了胸口，眼前血色翻涌，她努力运功抵挡，而一旁的琉璃宫人，一个个像发了疯一般，惨叫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三妹！”
远远的听到有人喊她，曲无念来不及看清司徒风的身影，重重向地面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