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古艳歌·白蛇 > 第四十一回 雨夜遥忆(2)

第四十一回 雨夜遥忆(2)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唉……”幽幽一叹落在心里、旋在唇迹。柔黛浅浅将眸光错落了去,一时竟有些不敢去正视宇坤的眼睛。明了着爱人的心意,心下的矛盾感尤为浓烈,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凉。

    宇坤,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做我那个最终的决断者,来帮被这千丝万缕的情丝与义务缠连牵绊、却始终都无法真正扯断的一个心,做一个最终的定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温存深情,不帮我下定那个最后的决心、做一个彻底的决断呢……

    护在腰身处的臂弯轻轻离开,宇坤抬手搭上柔黛的纤肩,扬目去看窗外那些渐起的碎雨:“陛下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宫外的那段日子。那一天,得知先王驾崩、陛下即将重回帝宫的前一天,也是这样的夜、还有这样的雨。”

    唇畔翕合,宇坤兀自出神。玉白月华映在他线条分明的玉白俊面,宛若一尊天地雕琢铸就的白玉神祗。

    柔黛心头一动,才欲接口,宇坤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轻轻的重又回响起来。

    “臣,永远都不会忘记,与陛下相依相伴在宫外的那段日子,那八个年头……”

    积压心潮如开了闸的洪水不息奔流,柔黛目染润泽,刹那间屏退了周身上下所有的僵持,在这瞬息似乎重又逃离了专属于王的枷锁……

    “宇坤,宇坤……”他声如蚊蝇,淋漓清泪充斥了美丽眼眶,抬臂展袖重靠入爱人的怀抱,纤细肩膀在夜色里打起微微的、颤动的漩涡,“不会忘,我亦不会忘,从来都不会忘,身死都不会忘……”

    宇坤,从我有记忆的那一刻起,我的记忆里,就已经有了一个你。自此,你我早已浑然一体,一世一生永远如斯……

    流光交叠、命途变幻,隔过那些淋漓而下的斑驳眼泪,宇坤仿佛重又看到了儿时那两个相依相伴在一起的孩童身影,春时将春燕风筝放飞在高空、夏时往荷花水塘泛舟且采撷莲子、秋来则奔跑在飘香果林嬉戏玩闹、冬日盼着积雪沉厚便布下陷阱捉捕鸟雀……

    那个时候,二人不过孩提时景,单纯懵懂又天真纯良;诚然还不到璧人一双的出落年景,但也委实金童玉女白雪可人。

    隔着一条岁月的洪流遥遥想起,发现此时的彼此竟肮脏的连那一袭轻纱衣摆都再也舞不起……

    回忆如潮,柔黛心下阵痛,徐音喃喃:“爹爹是因我而死,因为我才死的……”

    “可陛下救了我。”宇坤飘摇在天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颔首将他打断。

    听来慰心的字句,却令柔黛纤心愈疼。他抬起软眸,里边有了惝恍波光:“我也只能救你,除了你我却连任何人都救不了,爹爹都救不了。”字句依然低迷,恰如幽兰。

    宇坤忙又打断:“这不怪你……”

    “怎么不怪我?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我父王……”

    “也不怪先王。”

    “……”

    夜寒露重,袅袅霜影将这无声大地洗的绰约。半晌沉默,二人的心头都不由黯了一黯。

    回忆,真的是件最为折磨人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柔黛抬手反抱住宇坤的肩膀,口吻含起一股无法压制的后怕:“亲爱的你知道么,我好害怕,当时眼见我就要失去你,就要失去你,永远的失去……”

    “傻瓜,别乱想了。”心知王又一次陷入自己编织的那张逃不出的罗网,宇坤展眉摇头,握住柔黛纤细的手腕,将那凉丝丝的掌心贴烫在自己的侧颊上,“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在你身边么,我是真实的,你看,你可以摸到我、感应到我。”目光一凝,“都过了十三年了,你还在害怕么?”

    “怕。”柔黛忘情的抚摸着爱人这张线条流畅的俊美面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覆上了他眉心处,“过多少年我都会害怕,永远都会怕……一直一直。”这张脸,王即便看着也会思念。

    “不,陛下,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语音一沉,宇坤呵一口气,“既然您已救下了我,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我。”

    回忆的洪荒被月影剪破,迷离的河流泛起了潮起的碧波。柔黛双手捧着爱人的面颊静看半晌,温柔的放了怀:“当时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第一次,第一次在人前拿出了东辽王的气势和威严……把你抓住是我的本能,我是多么庆幸我的这种本能,不然我会后悔一世、又兴许也早已经活不到现在。”心下又是一阵揪痛,难以抚平,“失去你,无异于让我失去呼吸……就是自那之后,我学会了专属于王的威严和狠戾。如若不然,我永远都护不住我想要护住的人。”而一双入鬓狭目,却有软款温柔足以催化一季寒冬冰凌。

    遥远回忆破了个口子,宇坤做了一个吐纳:“我记得那时,陛下还没有正式登基呢。”他一瞥柔黛,忽地开了个玩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我……如此说,我算不算是罪孽深重呢?是要遭天谴的……”

    “不,不许胡说……”一缕兰花指抵在了爱人唇畔,柔黛言的动情、后又忘情,“如果非要遭受天与地的审判,那合该遭受的人也是我,不是你。”

    很显然,这个玩笑并没有起到预料中的效果,沉重话题借着这个引子而显得越发不可收拾。

    月华被浮云隐了去,本就不明的视野没了最后的零星光晕。永寂深黑里,宇坤放松了臂弯,颔首对怀中伏泣的柔黛浅唤一声:“陛下,我们……该回宫了。”

    二人被天风撩飘的发丝摩擦在彼此的脸上,痒痒麻麻的感觉。深浓的酸涩辅配这夜色凄凉。

    臆想被打破、生命重又拉回现实。柔黛没有急着起来,只将声息在宇坤怀抱中慢慢稳了稳,再抬首时,便又是那个似乎任何风雨都不能够把他摧垮击破的东辽君王:“好,回宫。”他抬步,就这般赤着一双玉足领走于前。

    不知何处遗落的一豆光影浅打在木格窗棱,又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细微小块儿,投影在地上。柔黛一步步踏上去,便恍若踏在盛开了一地的雪白栀子花上。

    秋虫颀鸣、更漏声寒,宇坤旋而不缓不慢的抬步跟上。

    风又起、流光不歇,绵绵回忆的那条河流,终是只有梦回之时方能淌的过去……至死,也不见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