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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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京都解禁。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这句话,随着敝开的城门、随着‘从此江湖再相逢’抱拳道别的江湖客们,迅速在中原武林传颂开来。

    同时被口耳相传的,还有关于那位雨师谷药王后人的传说。

    夏春秋说,他曾与尊上的气机相连过那么一刹,尊上的罡气醇厚近乎凝实,应是位修为极高的长者;

    万三立说,他曾远远看到过尊上的身影,尊上身材颀长,应是位苍松劲虬的长者;

    宋长青说,他曾听到过尊上的说话,声音温和、令人闻之如沐春风,应是位品行高洁的长者;

    孔喧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

    总之,关于这位的故事,以春风燎原之势,于江湖中被口耳相传。

    而此时的京都城,就像一头舔舐伤口、正在迅速恢复的巨兽。

    工部派出渠匠千人,复查四城各处通污渠,以确保不会再有‘作业事故’发生;

    户部咬牙拨出十万银,填补太医院制药之需,又从临近的州郡急购物资,一解各城此时已彻底空匮的燃眉之急;

    兵部、吏部,则在太医院的帮助下,征调民间医工,对京都及京都城外的守备军、巡防营的兵卒,各府、城、县衙衙役、壮丁等,进行最后一次全面体检。

    力求不留隐患。

    整顿半来个月后,终于,京都之疫总算划上了一个句号。

    此次疫症,京都城外各大小县城染病死亡人数共计五千一百多人;

    京都内城二百三十八人,外四城,东、南、北三城,合计两千一百有余;

    西城,在此期间亡十一人,其中医工、白役占四人。这六位家中都已收到来自西城衙署钱大人的慰问,及足够一家老小过上安稳小日子的抚恤金。

    钱大人自掏腰包近千金,但他一点也不心疼。

    因为,另三城城署大人,已经接连下线;府尹郑大人因‘擅自处理’了千余个病患,自问有罪,在解禁前一晚于家中自尽而亡。

    虽然,一枝独秀的感觉怪怪的,但总好过被下线、被自尽吧!

    “嗯?被?不不,我什么都没说。”

    西城老钱拍拍自己的胸口,仰头望向自家院子里的那棵老胡桃树。

    “老爷,您怎么了?”钱夫人问道。

    老钱有些烦闷地摇了摇头,“这蝉鸣吵得头疼。”

    钱夫人立马喊来管家,着人去赶那树上的知了。见老爷眉头仍是紧锁,便又关切问了几句。

    老钱这才悄声与自己夫人说起了烦心事。听罢,钱夫人想了想,道:“老爷,现如今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这心里还是发虚,也找不着人商量几句。”

    “老爷,您不是说之前都是邢捕头跑前跑后张罗事,还出了不少主意嘛。依妾身看,这邢捕头啊,比那师爷有本事,还旺老爷,老爷不妨找他说道说道。”

    老钱叮着自己夫人看了会儿,眉头渐展,一拍脑门,“诶嘿,老邢…对,对对,夫人提醒的是,提醒的是啊!”

    于是,邢路被请进了钱府。

    与此同时,永宁街钱记酒楼来了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沐小王爷

    小厮来报,正在午睡的钱有财连忙起身,从家中一路狂奔、满头大汗地冲进酒楼,直上二楼贵宾间。

    门头站着个抱着长刀的高个子护卫,老财只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起来。

    护卫楚天指指门,“进去吧。”

    老财略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推门入内。

    一身雪白士子服的澹台凤羽,长发高束、玉色发带系于髻上,未施粉黛、剑眉斜扬,男装扮相愈发显得英姿飒飒。

    她扭头看向钱有财,细长凤眸中少了以往的锋芒锐利,多了些柔意。

    “坐。”

    老财最近跟江湖中人混了不短日子,多少练出了些胆魄,也没有太慌张,端着笑脸拱手作礼:“小王爷!”

    澹台凤羽点点头:“你叫,钱有财。”

    “是、是。”

    “无需紧张,今日寻你,只是闲聊几句。”

    老财抹着额头的汗,心里纳了个大闷。您一个小王爷,我一个包租户,这能聊到一块儿去?

    澹台凤羽坐到老财对面,语调平和地问道:“你,与西城那些江湖中人,走的很近?”

    “哦,这个啊,您要说这个,我就…”老财脱口而出,又及时顿住。

    “随便说就是了。”

    老财觉得这眉目俊美的沐小王爷,性情不像一般王孙贵族子弟那般跋扈,看上去挺温和的。

    老财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与江湖侠士称兄道弟,心里很是自豪。况且,也没什么不可与人说的腌臜事,自己那些江湖兄弟,都是个顶个的好汉。

    于是,竹筒倒豆,说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澹台凤羽偶尔搭几句茬,不时点头、微笑。

    当说到【香满园群英斗白衣】时,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沐小王爷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当说到【侠之大者】时,沐小王爷似是呆住了;清澈如水、若盈星辰的一双凤眼,像被点燃了一般闪烁着光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澹台凤羽讷讷地重复着这句话,停顿片刻后,又轻声喃喃自语起来。

    “江湖飘摇一孤鸿,俗世红尘过路人。凤羽猜的没错,是你!”

    那一夜,她被送回沐王府后,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被灌了一桶牛乳,狂吐一个多时辰,总算捡回一条命。

    楚天说,是那位前辈的丹药救了她。原本立刻就要去寻救命恩人,但父王难得动了怒,说什么都不许她离开王府半步。

    随后,父王又请来两名神佗山丹道高人,为她炼丹凝气、并护持她闭关修养。直到一日前,方才出关。

    因祸得福。

    那名为【引魂】的毒药,以噬穿气机、不死也会被坏掉修为而被武者、修士所忌;但也正因此,气机险些被毁、将坏未坏之时,被前辈所救。

    气机内塌,得丹药药力‘固气’,令她原本略微绵软的气海夯实;之后,又由那两名神佗丹道高人相助,闭关之时直接突破,修为境界拔升了一层。

    但,也令她错过了寻人的最佳时间。

    从魏千峰处得知,西城曾出现一位雨师谷药王后人。机敏的凤羽郡主,很快就联想到了那颗救命丹药。

    江湖客们皆已出城、各奔东西,短时内能打探到一丝信息的,就只剩下与江湖客们攀交情的永宁街包租户。

    那个‘人不可貌相’的胖子。

    “钱…钱兄,你可有见到那位真容?”

    ‘钱兄?!’老财脑袋嗡的一下,差点炸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心说自己怕不是幻听了?

    小王爷称自己为兄,这得够他吹一辈子。

    “沐小王爷,那、那位,小的也没见着。不过,夏老哥、宋老弟他们都说,尊上是位隐世的长者。”

    “长者…”澹台凤羽眼眸微垂,讷讷道:“为何,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要说身手奇绝,自己父王便是二品巅峰,师父更是被称作妙玉仙人的一品镜师。

    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不,不是这样的。

    她在毒发昏迷之前,清楚记得他扶住自己时,那股独特的清香。

    似乎,曾经闻到过。

    还有,他的眼神。

    澹台凤羽也说不清,那种眼神是什么,只觉得很特别。与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要探究这个问题了。”

    京都城外香蜜山,一身素白长裙的左绾集,站在半山腰望着底下的药田,唇角含笑道:“虽然,我也曾有过疑虑。”

    范贤蹲在一旁拨弄着火堆,回了声,“哦。”

    相处半来个月,左绾集已然习惯了他这种漫不经心的常态。

    “我曾以为,你极有天赋,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没想到,呵~我这是药王门前说药香,卖弄了。”

    范贤折了几根枯枝丢进火堆中,拍拍手站起身,玩笑道:“左小姐,过于自谦就是自傲。”

    “我可没有。在你面前,便是父亲也担不起一个师字。”

    左绾集收回远眺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一身素白医工服的范贤,盈盈欠身施礼:“范贤,谢谢你!”

    讲礼貌是好事,不过这左家小姐的性子也是麻烦了些。动不动就行礼,搞得他是长辈似的。

    左绾集又道:“若不是你,父亲被害的真相,永无昭雪之日;

    若不是你,当初被燕卫司问话,我定会追根究底,恐怕也被卷入其中,遭了毒手;

    若不是你,咏泰此时已是一捧灰烬了;若不是你,这场疫症害的远不止这般人命。

    幸而,有你。

    但是,范贤,我曾对你起疑。

    仅凭咏泰之病、药材之错,就想到会有疫症爆发,还推测到此番疫症并非天灾,而是人为预谋。

    什么样的人,能有此才智?

    你将紫雪丹药方交给我,让我在京都城疫症爆发之后,再让骆伯将此方交给姚太医,并交待切不可在解禁之前,透露药方与我有关。

    初时我并不明白此举有何意,直到白衣人来到香云县,我才懂得,你是在保护我、保护重楼药田。

    然而,白衣人之言行举措,与你信中所写分毫无差。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就好像…”

    范贤又往火堆里丢了些枯叶,全不在意地接道:“就好像,是我安排的。”

    左绾集面带愧色,点头道:“我以小人之心度你,你不生气么?”

    “有什么好气的。”范贤耸耸肩,扭头迎向左绾集的目光,道:“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况且,最终你的选择是相信我,这就够了。”

    左绾集微微松了口气,羞赧一笑,“我曾想过,拥有此等才智之人,为何会屈居于一间豆腐作坊?

    精通医道、熟知药理,又为何扮作只识粗浅。别的不说,仅那一副紫雪丹,便可换得万金,亦可入太医院得一高职。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令西城在疫症未起之时便自封、自检;

    更不明白,义诊坊的运作、医工的新式检查之法,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此间种种,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不容人不起疑。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

    愚者生疑。

    如我这般愚钝之人,普天之下比比皆是。人们对超过自身太多的天才,心中怕是惧意多过善意。

    所以,范贤,绾集心中已有决断。

    我们左家欠你良多,如何都是还不清了。

    绾集,唯、有…”

    见左绾集一副好似下了多大决心又羞赧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模样,范贤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是、吧!

    这就要以身相许了?

    哥虽然心理年龄大过你很多,但这副身体才刚刚年成,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左绾集踌躇了片刻后,终于深吸一气,盯着范贤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绾集唯有将重楼药田,托付与你,方能不负父亲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