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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番外-夺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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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江离倒与他们猜测的完全不同,楚江离没有一鼓作气打到皇城,把贼子捉住,现在天下大乱,那些人仰仗着楚江离,也不敢多说,何况路瑾胤在朝中深得人心。

    楚江离却没有那么做,温凌灈心知楚江离是想让他的太子殿下干干净净,不沾上半点污名。

    对此,他心里被酸水沤得五脏六腑都烂了,他也开始怀疑,若他真如从小以来被告知的那样,是真龙天子,那么为什么他一直求而不得,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有所图谋,他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那些被翻动的信件让他对此的怀疑愈加深刻,终究有人信不过他,做了叛徒,他还得被迫信自己。

    他每日都给祖先上香,望着陈旧的挂画,祖先的墓室早在国破之际被流民盗掘,里面陪葬品洗劫一空,老村长抱着那些不分你我的碎骨找了块宝地又葬了下去。

    即便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孤魂野鬼的后嗣,他还要告诉自己,这些都会回来。

    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分散进了信件里,谁动了手脚,自然会暴露出来,他眼睛狠狠闭了闭,桌上是沈邈方才端来的汤药,说是安神的,他迟疑了一阵,最终把汤药倒进了盆栽里。

    想要排查这消息实在是太过于简单,而等他查到那个人身上时,还是愣了好一会儿,他撕了信,对亲信道:“不是十七。”

    亲信也一愣,垂头小声道:“那也没有别人了。”

    温凌灈的手指抚摸着案桌上的雕花,眼底沉静的一潭水倏地掀起涟漪,“不用查了。”

    他抿紧了唇,唇线轻颤,喉咙一股腥甜涌上来,他拧着眉挥退了亲信,将帕子捂住了唇。

    这些都敌不过胸腔里稀碎的痛意,他又觉得自己太过疯癫,即便如此,他还在想他若惨败,那人的后路牢不牢靠。

    楚江离打仗讲究一个变化莫测,时而夜袭时而埋伏,楚江离也想正大光明地打一场,但温凌灈的那支军总归是敌不过他们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打起仗来躲躲闪闪。

    但也无法,温凌灈那支军越到战争后面已经越失民心,为了扩大军队,招募的人已经不讲条件要求,几乎是个人他们就要,有的极其缺人,甚至攻占一城后从城里捉拿壮丁。

    而这支鱼龙混杂的军队也放开了人性根本的恶,一路***烧。

    过去活在那些老爷们的底下,现在好不容易能看见那些养得富态的老爷们在他们脚尖磕头求饶,他们骨子里积攒了数百年的怒一同爆发出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温凌灈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那群流民被捉住后,立刻丢掉了所有的骨气,把能供的全都泄了洪,只为留下一条小命,庆幸的是,这些人从未参与到事件的核心,说到底不过是他手心底下最不看重的蝼蚁。

    他身前是他的影卫们,而面对的却是比他多出数倍的赤奴士兵和楚家军。

    他手中的剑堪堪支撑住他的身体,鲜红的血顺着手臂淌到泥土里,他眼前一片鲜红色顺着浑浊的泪染湿了脏污的手心,他其实并不想哭,那不过是眼睛自动分泌出的液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冰冷地望着对面的人。

    他和蓝铭达成了妥协,等占了大夏两个人再凭本事争皇位,这也是老村长提出的,这个玩意儿凭什么跟他争,他打仗他筹谋他在大夏贼人面前俯首称臣隐忍,等他谋来大夏再同蓝铭争?

    村长的算计不可谓之不精。

    蓝铭领另一路援兵直接全部葬送在楚江离的陷阱里,就连蓝铭也被活捉,老村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一直要他设法去救蓝铭,他如何救,他自身也难保。

    他身边的影卫们还死死挡在他前面,即便他看出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十七脸上血淋淋的都是伤,这下倒是完全与沈邈不相似了,他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一直打颤,刀刃在刚才的打斗中豁了口,他还是露出了疯狗一样的神情,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那个眼神接近疯癫,艳红的血光在瞳孔里闪烁。

    温凌灈忽然嗓子干涩,一股尖锐的疼痛像沸水从胸口冒上来,腥甜的味道猛地溢满了整个口腔,他咳出一口血,手背狠狠蹭过嘴唇上的血,眼睛安抚似地望身侧一瞥,沈邈拧着眉,往前走了一步。

    他立即抓住沈邈的手臂想将人挡在身后,沈邈一愣,沉声道:“你护着我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温凌灈哑声打断了,“你我这样的关系,他们难道真会放过你么。”

    温凌灈缓缓吐出一口气,喉咙里仿佛鲠了根刺,无比艰难道:“而且,你已经瞒我这么久,就不能瞒到底么。”

    沈邈抿着唇,手心一阵发凉,他当初做了投靠路瑾胤的决定时,满心的家国大义,却没想到今日还是会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唯一一处还是替温凌灈挡下的,那刀径直朝温凌灈命门飞来,他下意识便扑过去挡了。

    他一受伤反而影响到了温凌灈,温凌灈见了那道皮肉外翻的血口,脸色陡变,后面的目光被他夺去大半,影卫被他们的对话移开了些许注意,十七脸色煞白,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沈邈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之前背叛了温凌灈,现在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他,想必在别人眼中他那时为温凌灈受伤也是故意为之。

    十七嘴唇讽刺地一掀,对他的话是全然的不信,整个人如绷紧的弓弦,只待温凌灈一声令下便誓死也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沈邈攥紧了温凌灈的手臂,“你信我。”

    温凌灈第一次拂开他的手臂,笑道:“我能独活吗,我对得起这些流血的人吗?”

    沈邈心里那一串话忍住了没说,温凌灈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像是温凌灈说得出的话,他以为温凌灈既然能轻松割让大夏的城池来换取赤奴的相助,也能轻松舍弃这些人。

    沈家为了从大夏的赶尽杀绝中逃脱出来,不惜带着细软定居赤奴占领的城池,沈邈便在那里长大,他深知那些人不把中原人当做人看,赤奴人可以无缘无故地策马踏死路边行乞的中原人,也能将跟他们起了冲突的中原人杖毙,中原人在那里是比野狗更低贱的存在。

    沈家在那里待得小心翼翼,逃过了大夏的追捕却逃不过赤奴人的心狠手辣,赤奴强盗撬开他们的家门,金银细软挑挑捡捡,趁着黑夜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他从火场里逃出来,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若不是他无意中看到了那封信,他也不会下定决定去帮路瑾胤做这些他所不齿的事。

    温凌灈对他的信任太过,或者,温凌灈也适当地利用了他,那些暴露了位置的信件他一一看过,交到楚江离手里经楚江离一点拨,他也知道了温凌灈其中深意。

    若蓝铭不是路瑾胤的人,被擒后早就没了命。

    沈邈轻轻叹了口气,走了出来,“你答应过我的。”

    楚江离冷漠的脸一转,身后的将士里默默走出一个路瑾胤,他被保护得很好,一场恶战下来,连身上的盔甲都不曾脏污,跟他一比,温凌灈现在的狼狈更加扎眼。

    路瑾胤的光彩尖锐地在温凌灈胸腔扎了个口,酸水铺天盖地泛滥开,温凌灈的表情扭曲了,狰狞了,不再是朝堂一言堂的首辅大人。

    他是贼子,他是奸臣。

    他沉声道:“要杀要剐都随你,但是你要放过他们。”

    十七厉声喝道:“不行!”

    沈邈眉间的沟壑更深,人已经挡在了温凌灈面前,他压着嗓子道:“让我带他走。”

    十七冷笑一声,手中的刀发出一声刺耳铮鸣,几名影卫一齐将背心对着两人包围起来,而十七捉过沈邈的胳膊,刀刃便架上了他的脖子,再近一寸,那青白的脖颈便能出现一道血痕。

    沈邈想要挣脱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出于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挣扎,任由那刀刃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他还没乱,温凌灈就先乱了。

    “十七,放开他。”温凌灈的声音在热融的空气里冻结,浑身热气腾腾的血腥气都被一并冻住了,“放开他。”

    十七第一次违逆他的命令,自顾自道:“放我们走。”

    放他们走他们也无力回天,路瑾胤是知道这一点的,当这些流民知道楼马的那场恶战已经结束时就开始后悔了。

    温凌灈被刀刃的寒芒刺痛了眼睛,他撇过脸,喉咙堵上一口甜血让他脸色越来越灰败,在沉默中,他们越来越弱势。

    输是很可怕的,但是在死面前,输又比死要好的多,付出的代价也小得多。

    路瑾胤未出声,眼睛却看向楚江离,他又把权力交了过去,他们那些事在某天夜里一并给交代了,楚江离昏头昏脑地听了个大概,此时也知道路瑾胤的意思,他冷声道:“把他们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