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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祝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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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起来,祥林嫂就和隔壁卫叔父一起进山去了。她还是不死心,心里总是想着,兴许还能回来呢。

    跟着叔父的脚印,走过祥林每天走过的路,心里还是留着一丝的期待。

    可惜一直到了打柴的地方,也没找见祥林的踪影。

    “祥林家的,看来是找不回来了,我要在这里干活了,你看你是回去还是再找找?”

    “他叔,我去附近再找找去,你忙哇。”

    不死心的祥林嫂,顺着林场附近的脚印,开始寻了起来。

    走着走着,渐渐的前方已经没有了脚印,祥林嫂还是一直默默的寻着,心情却渐渐的有些慌乱了。

    山里的雪,是真白啊,踩上去仿佛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深一浅的走在上面,就好像是走在天上的云朵上似的。

    找到几个套兔子的陷阱,附近都没有脚印,远处,也都没有脚印。

    一直找到晌午过后,直到卫家叔父从远处找来,仍然没找到一点踪迹,只听见叔父在远处喊道:

    “祥林家的,该回去了,再不走,落日前回不了村了。”

    祥林嫂只得跟着叔父一起朝着村里走去。

    回到村头,远远的就看见婆婆在门口等着,她一看见他们,就悚然的站了起来,看了看两人,又慢慢的蹲了下去,开始哭泣。远远的就能听见她呜呜的凝噎声。

    一连几天,祥林嫂还是每天都去找着,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直到这天回来,吃过晚饭后,婆婆拉住祥林嫂,和她说道:“老大家的,祥林怕是真的没了,可这个家还得去维持下去吧,要不,你就跟着去打柴吧。”

    祥林嫂应了一声,也没说话,第二天就开始跟着叔父一起上山打柴了。

    日子仍然一天天的过着,悲伤也慢慢一天天的化开,淡了,散了。

    渐渐的,天气转暖了,柴火也开始不值钱了,隔壁叔父像往年一样,变成隔几天才进一次山了。

    可祥林嫂还是和平日一样,每日进山,只是每日打的柴越来越少了。趁着天暖日间长的机会,她又开始寻起了祥林来。

    她知道,他肯定是活不下来的了,可是一直不见尸首,就没法出殡,也不能入祖坟,不入祖坟,就不能入祠堂,听说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一直到夏末的一天,才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祥林的尸体。

    山洞很小,祥林嫂是趴着进去的,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个小小的洞里,就有祥林的尸体。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今天祥林嫂和往常一样,砍了一会柴,就开始找寻。

    莫名的就来到了这个山洞边,好像是有什么指引着她,看着脚下的山洞,就爬进去看了看,然后就找回了祥林的尸体。

    山洞其实不是很偏僻,经常会有人走过,可是谁也不会想到,祥林就会躺在里面。

    山洞像是一个天然的冰窖一样,把祥林的尸体保存的很完好,除了已经完全干了外,甚至都没有发出尸臭。

    拉出来尸体,虽然感觉就是祥林了,但她还是简单辨认了下,确认了是祥林。

    他已经就是个干尸了,脸色已经是乌黑的了,看不出一点生前的容貌,身上的衣物却还是那身,已经穿了多年的袄子。

    手上仍然握着砍柴的那把斧子,上面已经是锈迹斑斑了。

    看着尸体,祥林嫂像是一个被抢走了棒棒糖的小孩一样,先是愣了愣,骤然就开始嚎了起来。

    也许是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执念,哭喊声响彻天地,直把山上砍柴的众人都吸引了过来。

    大伙看着祥林嫂瘫倒在一具尸体上哭喊着,也都感觉戚戚然,那一定就是祥林的尸体吧。

    众人手忙脚乱的架起来她,又找来了一些枝条,把祥林的尸体捆绑起来,上面用树叶盖上,抬着朝村里走去。

    入了村子,到了家门口,婆婆已经听到外面的响声走了出来。

    看到众人抬着的尸体,着急的就扑上来,扯开盖在脸色的树叶,看到已经干掉的祥林,然后就开始呼天抢地的哭出声来。

    众人帮忙将祥林的尸体抬进院子里,就一边安慰着这对婆媳一边回家去。

    按照村里的习俗,尸体是不能直接进屋的,需要在院子摆满三天,然后才能装棺入屋,然后再摆三天,就可以出殡了。

    在这期间,还有回魂引魂送魂头七等各种仪式,可是因为家贫,再加上祥林死了已久,就没有在院里搭灵棚守三天,简单的在村里找了个阴阳,定了一副现成的棺材,就装棺入屋摆起了灵堂。

    一家三人,穿着孝衣,跟着阴阳的指引,在朝着山头的路口,进行着回魂的仪式,然后又跟着咒语哀乐回到了灵堂,进行连续三天的守夜。

    婆媳两人,每天轮流守着,哭着,终于到了出殡的日子。

    墓洞已经雇人打好了,就在祥林他爹的前面。

    按照规矩,出殡当天是不能让棺材见到太阳的,事先雇好的抬棺傍晚时分已经在家里候着了,就等阴阳完成送魂仪式后,就开始抬棺了。

    四个抬棺人都是村里常年干这个的,对这些仪式已经熟烂了,一等阴阳念完最后一句咒语,摇完最后一下引魂铃,就抬起棺材,快步朝墓地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雇的孝子,抱着灵牌,扛着引魂幡子,后面跟着祥林他弟,拿着厚厚的一串纸钱,走几步就撕几张朝着周围扔去。

    棺材后面,婆媳两人拄着哭丧棒,大声的哭喊着,都垂着身子,披着麻,戴着孝,跟着棺材走着。

    再后面就是亲戚朋亲帮忙了,拖着两盘贡品,上面摆着用玉米面捏的猪牛羊等牲口。

    阴阳先生左手提着一盏长明灯,右手拿着引魂铃,走在棺材侧面,一直念念有词,偶尔还摇一下手里的引魂铃,好像是怕祥林找不到自己的棺材似的。

    雇的孝子是很职业的,哭的很是悲伤,仿佛真的是他爹出殡似的,路两侧看热闹的人啧啧的称赞着。

    祥林他弟茫然的跟着走着,把引路钱当做玩具,看见熟识的玩伴还会撕下一叠朝着他们扔去。

    四个抬棺人不耐烦的看前面渐渐慢下来的速度,窃窃私语着。

    阴阳先生朝着周围喊骂着,终于哄散了人群,速度又渐渐快了起来。

    很快就走出了村子,朝着山里的祖坟走去,一群人越走越安静,越走婆媳两人的哭声越清晰。

    终于到了墓地,众人站定下来,阴阳先生走向前去,开始进行送魂,叽里呱啦的念叨了一会,只见他抓起一把土,放到棺材上面,然后四个抬棺人就熟门熟路的开始上前,摸着黑往墓道里安放棺材。

    安放好后,阴阳又走上去了,边念边摇铃,念完后点了三炷香,插在了棺材上的土里,然后大喊一声:“埋。”

    四个抬棺人就拿着实现准备好的铲子,往里面填土,填到刚过没过棺材,阴阳取过来引魂幡子,插了进去。

    直到天慢慢变亮,坟堆终于堆了起来,四人满头大汗的接过婆婆递给的余钱,道了声节哀,就默默的走了。

    阴阳先生在坟前的灵牌上,用手沾了点酒,弹撒上去,然后拿出一块木板,用朱砂在上面写上祥林的名字和生辰等,写完后插到坟堆上,点了三柱香,递给三位家属我,喊道:“家属恭送离人,愿离人早入轮回,叩拜……”

    三人上了香,每人磕了四下头,然后烧了剩下的纸钱,就在太阳出来之前,起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