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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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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梨一身疲惫的回到望舒院,闷闷的躺在床上,云裳唤她梳洗她没挪动,只说自己累了,想要睡会。

    她侧身朝里,眼睛闭着,其实脑子里一直都在跑马。

    今日之事一件连着一件太过蹊跷,不由得她不深想。

    从赏花台开始,故事就拉开了帷幕。方慕颜离开,丫鬟香蕊呼救是偶然事件还是早有预谋?

    这个问题在采薇厅推断过,不过关联的是春晖阁,因为当时大家并不知晓方之义之事。

    若是偶然,她跟着众人去围观了,还会有墨儿引领之事吗?不会!

    若是预谋,她想要去围观必然会有人出来阻拦,即便她没有落在后面,那种慌乱的情况下有个小丫鬟出现拦她应该没有人会在意……

    所以,预谋的成分比较大,那个墨儿出现的那般及时,编了一套谎言将她带至方之义处,应该早就在附近蹲守了吧,是伺机要引走她的,当众人奔赴荷花池时墨儿便貌似合理的跳了出来。

    墨儿……这个人在宋念卿手上,不知道她的说辞是什么?

    随后,她侥幸被宋念卿所救,出了山洞回春晖阁换衣裳,好巧不巧白猫和男子先后出现,丢下了那块玉佩。随后春喜赠予香囊,再在厅上污她与男子私会……

    一切来的如此连贯,水到渠成,是事先与方之义串通好的吗?

    若是串通好的,她在方之义那里吃了亏,本身就有了污点,后面的事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那……这样看来,方之义和春晖阁这两桩事应该是独立开来的,否则说不通了。

    另外,方之义明知她的身份还要辱她,也许是受了方氏的指使,目的只有一个,不让她嫁与宋兰舟。

    春晖阁事件也同样如此,不仅嫁不了,还要索她性命!

    这个人是谁?方氏吗?但她在采薇厅上一开始是护她的,本来私会之事已经要平息了,是方慕颜不依不饶再度挑起事端,所以……若说是方氏刻意安排,这个环节就说不过去了。

    那……方慕言吗?这位娇小姐一直咄咄逼人,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可是纵观全场,她看到那些所谓的物证也不时的处于惊愕之中,她那样的性子是装不出来的。而且她那般在意世子,怎会愿意用这般手段对付自己,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实在不像她平日的言行。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早就知道旁人与世子有牵扯,估计私下里就动手了,还会布下陷阱等到这一日吗?不会!

    啊!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里乱的跟一锅粥似的。

    在宋家,除了方氏处处针对她,还有谁要害她?

    她与世无争,谨小慎微,自认没有得罪过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时常交代云裳要处处忍让,不要为她与人争斗。

    脑子里把熟识的人一遍遍地过着,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宋淑玉!

    这个四小姐平日是与自己不太对付,但凡碰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拿她撒气,但也仅此而已,而且……她们两个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吧?她要嫁与宋兰舟与这个庶妹有什么关系?

    说到利益冲突,她便想到了今日在厅上与她起了争执的秦婉,她那般积极,不顾待嫁之身审问于她,是为了什么?爱慕宋兰舟吗?

    ……

    是了,宋兰舟那般的人物,京城中爱慕者比比皆是,所以对她有些敌意也很正常。就是肯为她说话的柳家小姐,她也看的出来人家对宋兰舟是有好感的。估计那个顾家小姐也是如此。

    但是……和秦婉是初次见面吧,她怎能连环布局,调动宋家的奴婢?这一点说不过去。

    想,继续想。

    对了,那张小像!

    画的那般逼真,肯定是见过她的人才能如此。而她十年未出府门,认识她的无非就是宋府之人,还有几个亲戚,比如方之义,但是刚才已经否定了方之义与春晖阁的联系。

    在采薇厅,秦婉分析说是那个世子无意中见过她,她当时就努力回想,自己除了新春会与宋老爷共桌,其他时候都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厅堂用饭的。

    上次和织秀闹起来是破天荒被叫到了小厨房,后来想想肯定是方氏设计好了让她与织秀相遇,因为小厅堂与海棠厅有一段好长的距离,她平日过去根本不必经过游廊。那日为了让她与织秀狭路相逢,所以改换了用饭地点。

    但不管是小厅堂还是小厨房都是在后院,而外客前来只会在前厅招待,那个世子若是来找宋兰舟要么在前厅要么去叩玉轩,那两处都与后院隔着一道围墙,月亮门上还有人值守,所以外男怎么会看见她呢?完全不可能!

    既不是外人,那会是府里的谁画了她?

    哪个藏拙的下人?或者是……几位公子?姨娘?

    等等,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她嫁入宋家与他们何干?当家人依然是主母方氏,她不会也不可能夺权,宋家的天不会变。

    翻来覆去,她始终毫无头绪,脑子都有些昏沉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云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翻箱倒柜的样子。

    “你做什么?”她侧了侧身,忍不住问。

    “我在找上次大公子给我们的那瓶药。”

    “找它做什么?我的伤已经好了。”

    “刚才萧嬷嬷过来问那瓶药还有没有,说大公子要用,我找了好一会没找到,告诉她还有,找到了就给她送去。”

    “他回来了?”君梨坐起来,声音略略提高了些。

    “回来又走了,据说去舅老爷家了。那药效那么好又是最后一瓶,他肯定是害怕日后落疤破了相,要不一个大男人还能惦记这事?”

    “哦。”她有些失望,重新躺下,怔怔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出神。原不会这么快解决争端,自己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有,不过与他分别几个时辰,她就这么盼着他来么?

    这姻缘,貌似就在眼前,可明明又远在天边。

    云裳看她意兴阑珊很不得劲,凑过来摸摸她,“是我吵到您了还是心里烦睡不着?”

    她没说话。烦是肯定的,不过出了趟门,如此泼天大祸,唉!

    云裳又道:“别想了,反正事情已经查明,咱们是被冤枉的。而且大公子对您那般痴心,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查明了,若是没有,她今日就要按族法处置了,瞧那阵势宋兰舟也未必拦得住,得亏有他。

    他……

    她叹息,他会如何?

    转头看向窗外,天已擦黑,“你去打探一下五老爷怎么样了?”

    “谁?”

    “啧!扶光轩那位。”

    云裳一下子站起来,奇怪道:“您打探他做什么?”

    “是他帮了我们,我们连声谢谢都没有,现在他被人家责难,我们不应该出份力吗?”

    云裳心里明白,但想到他的为人以及在采薇厅上拿帕子招摇的情形就不太乐意,撇了撇嘴,“还是个将军呢,回来没几天就出入那种地方,毫不检点。去就去吧,非要当着众人的面显摆,你说他……”

    “云裳!”君梨沉下脸来,“那是他的事,本与我们无关。而且一码归一码,你现在怎么有些胡搅蛮缠,是非不分呢?”

    “我……”

    “若没有他我就死了,救命之恩是不是比天还大?你嫌弃他这嫌弃他那,问题是你不嫌弃的人能救我们吗?关键时刻除了他还有谁力挽狂澜?就冲这一点我们都没资格说三道四!”

    云裳被她说的愣在原地,看君梨挂着脸是真生气了,好一会才小声的道:“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他是主子,除了大老爷有谁敢动他?大老爷还在边关呢,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是回来事情也不着急了。”

    “……”唉,这丫头想的真是简单,君梨摇了摇头,“方之义是朝廷命官,你别管他官有多大,他到底是个京官。而且方之孝是兵部尚书,你说自己弟弟给打成重伤他会那么好说话吗?不死也得扒层皮吧。好了,你快去吧。”

    云裳不语,绞着手指。话是这么说,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也比她们强啊。

    其实她这般凉薄主要是藏了一个很大的私心,那就是盼着小姐和大公子能顺顺当当的成婚。这会小姐要是跟宋念卿扯在一起,方氏会怎么想,她本来就对她们有意见,现在宋念卿又刚刚得罪了方氏的胞弟,那不是火上浇油,给她上眼药吗?

    君梨见她不动,不指望她了,爬起来道:“算了,我去。”

    云裳慌了,赶紧阻道:“您别急啊,我去我去,谁说我不去的。您千万别出去乱跑,免得又被人抓了把柄,我去!”

    正好到了饭点,她准备和王嬷嬷去厅堂端饭,顺便跟那些人打探一下小道消息。

    今日出了这桩大事,府里必然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会有,她随便听一耳朵就够了。

    云裳走后,君梨也躺不下去了,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瞬间感觉清明许多。想着云裳说的找药的事,她去柜子里一通翻找,最后发现那瓶药被压在了匣子的最底下。

    “这丫头,也是糊涂。”她叹口气,自言自语。打开来看,里面还有一丁点黑色残渣了,希望够用。

    看到这药,她想起了前段时间拜托尹茹的事,至今没个音讯,想来是不愿意给她传递。那碎银子……啧,来之不易,再要回来肯定也不合适吧,可惜,可惜。

    怅怅的走到窗边坐下,前次宋兰舟送来的两本书还在,早就被她看完了。此时无事,信手翻翻,脑子里根本静不下来,拨拉了几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她在明人家在暗,真真难办。

    痴痴的想了一会,外面有了响动,是云裳和王嬷嬷的声音。

    白日之事王嬷嬷刚刚知晓,惊的嘴巴都快闭不上了。她原是要陪着去思梅园的,因身子不爽,四肢无力,无奈跟方氏告了假。若是她今日同去,会不会就少了一些麻烦?

    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是故意的?

    君梨看着王嬷嬷进门,两只眼睛便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王嬷嬷再粗枝大叶也注意到了,“君小姐,您怎么了?”

    听她说话声音是哑的。

    “嬷嬷身子可好些了?”她微笑着问。

    “吃了几副药,倒是好一些,但还是感觉精神不济。”老婆子边说别吸了吸鼻子。

    “许是天凉冻着了,嬷嬷早晚还是要添件衣裳。”

    “哎,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关心。”

    等人走了,云裳看她双眉紧锁,纳闷道:小姐,您想什么呢?”

    “你说她为什么没跟我们同去?”

    云裳愣了一愣,明白过来,有些抱怨道:“小姐,您是草木皆兵了吗?刚才我去东厢房唤她,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呢,一屋子的药味。就是受凉了,上了年纪身子扛不住。别看她壮的跟头牛一样,其实就是虚胖。我本来让她继续歇着,她非要起来跟我一起去端饭菜,搞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她就给自己盛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两根咸菜,这要在以前,可能吗?还有,去思梅园不仅能散心还能大吃大喝,像她那样的会舍得不去?”

    是啊,老婆子嘴馋,日日能吃能喝胃口好的不得了。

    君梨点点头,许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赶巧病了。

    “回头夫人找了她,她估计要变脸了,再不会这般和颜悦色,到时候你千万别跟她吵。”她未雨绸缪,怕云裳过了几天好日子再受不了对方的刻薄。

    “应该不会,有大公子撑腰她不敢得罪您的。”云裳倒是笃定,忽然眨了眨眼叫起来,“呀,小姐,您找到啦!”

    君梨被她吓了一跳,随即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边的白玉瓶上,嗔道:“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贴身侍婢呢,这么上心。”

    云裳笑道:“等您和大公子成了亲,不是也是了。他是我姑爷,他对您好,我更是要待他好的。”

    “是吗?”君梨玩笑, “若他要你做他的房里人呢?”

    “我自然不会……”话出口云裳意识到不对,一张脸立马冷下来,“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如何会做那样的事!”

    君梨也不知自己怎会突然扯到这个,愣了愣,赶忙岔开话道:“今晚有什么好吃的?我来看看。”

    伸手去拿碗筷,脸上微微发热。她这是怎么了?心猿意马还是心浮气躁,这种话也是她能说的吗?

    云裳怔怔的望着她,好一会才道:“小姐,您放心,我不会的。”

    她知道小姐的心思,最想要的就是得一人心,现在她们身在高门大户迫不得已,但小姐肯定不希望那个与她分一杯羹的是自己最贴心的人吧。

    君梨淡淡的笑,“你若有个好归宿,我也替你开心,不说了,快来吃饭吧,这种天吃凉的要生病的。”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前途如何,又怎能掌控身边之人的归宿。今日这一闹还不明白吗?有个人想要置她于死地,而她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明日又会如何,是否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云裳在她对面坐下,端起碗来又轻轻的说了句,“小姐,我不会的。”

    她没有抬头,有些羞愧,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她什么都可以跟云裳分享,唯独未来夫君,她希望只她一人。即便……很不现实。

    吃饭的当口问起了先前让打探的事,云裳说大公子和夫人还没回来,不知道在方家怎么样了。但是宋念卿人家看到了,一早就回了扶光轩,刚刚他的侍卫都给他把饭菜送进去了,三菜一汤,没什么异样。

    这个答案既意外又不意外。他向来是浑的,方氏定然拿捏不住他,但他是朝廷命官,家里人拿他没法,朝廷自有法度。方之孝兄弟俩若是上告,他必然是要吃苦头的。想到这又不由着急,若是私下里解决是否要好一些。

    但是私下解决无非是赔礼道歉,他那样的脾气可能吗?而自己若是去赔礼道歉人家是看不上的,即便她没错,她这身份没人会在意,甚至还会被人嘲笑。

    想到白日,他挥鞭长笑,英姿飒爽,真真是她羡慕的,且不说他品性如何,风评如何。

    他那般恣意,无所畏惧,着实是潇潇洒洒,大快人心。反观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深思熟虑,唯恐落人口实,受人以柄,活得这般小心翼翼,到头来仍免不了成为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他那般痛快!”她不由的轻叹一声。

    “什么?”云裳筷子一顿,“像谁?”

    “扶光轩。”话出口她都瞧不起自己,居然连他的名字都要隐讳,这胆气……真是小的可以。

    云裳垂着头,“小姐,以后您别让我打探他了,我看到他心里就很怕,提到他名字也怕。”

    “怕什么,是他救了我们。”她忍不住笑。

    “偏巧他今日心情好吧,您别忘了,他可是提刀砍杀过嫡母的人,当年那些事他做的多绝,那可都是他的骨肉至亲啊!小姐,咱以后别提他了,行不?”云裳嘟着嘴,一副可怜的样子。

    她未置可否,埋头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