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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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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学校出来,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十一点多了,四人还得赶下午的火车回学校,时间紧张,也就没有继续在村里溜达,匆匆的回家了。

    严思勤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鸡鱼肉自不必说,她还记得石可喜欢吃鸡蛋,光鸡蛋菜就准备了好几道,凉拌鸡蛋,西红柿炒蛋,辣椒炒鸡蛋,其中凉拌鸡蛋是石可最喜欢吃的,鸡蛋煮熟去皮,用刀切成橘子瓣,码在盘子里,再捣了蒜泥,倒上醋,最后再点上香油,往鸡蛋瓣上一倒,既简单又好吃。

    四人回来的时候,严思勤正快乐的忙碌着,一想到孩子们最喜欢吃她做的饭,严思勤就打心眼里高兴。

    “娘,我回来了。”石可像只快乐的小鸟,颠颠的飞到严思勤的身边,“娘,我帮你做饭。”

    严思勤也没跟石可客气,“好啊,去把鸡蛋皮剥了,再扒两头蒜,捣成蒜泥。”

    这个活石可最喜欢干了,小时候就这样,严思勤煮了鸡蛋,扒蒜剥鸡蛋的活都是她和赵晨的。

    石可把鸡蛋从凉水里捞到盘子里,又拉个小板凳,找个离严思勤近,又不妨碍她干活的地方坐下来。

    “娘,我也帮你干活。”赵晨也拉个板凳坐过来。

    “那你扒蒜吧。”严思勤抓了两头蒜,放到赵晨手里。

    “婶,我干什么?”魏赟走过来问。

    “不用你,你和大壮玩去吧。”严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赵雨在菜框里找了找,挑出两根黄瓜,递给魏赟一根,说道:“上我屋玩去。”

    魏赟歉意的对严思勤笑笑,“婶,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都上哪玩去了?”严思勤切着牛肉,慈爱的笑问石可和赵晨。

    石可麻利的剥着鸡蛋壳,“我们去学校了。”

    “学校变样了吧?”

    “没有,和原来差不多。”

    严思勤从切好的牛肉里,挑了两块最好的,一层筋一层肉的,走过来往俩个孩子嘴里一人放了一块,“尝尝好吃不?”

    严思勤一个小小的举动,让石可想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娘也是这样,只要是做了好吃的,出锅前都会给她身边的孩子盛上一块,让他们尝尝咸淡。

    石可幸福的笑着,“好吃。”

    严思勤转身又去准备别的菜,这些天因为爹的病,整天就跟乌云罩顶似的,心里压抑的不行,可可的回来,就像是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过来,让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吃完中午饭时间就不早了,四个年轻人也没继续在辛庄逗留,严思勤知道孩子们学习重要,也没留他们,上地窖捡了最大最红的苹果装了一袋子,推着自行车把他们送到了公交车站。

    “可可,元旦想着家来啊。”严思勤拉着石可的手,依依不舍的嘱咐着。

    “娘,我肯定来。”石可答应着。

    赵雨这一趟回来,最担心的还是姥爷,姥爷的状况很不好,可以说是一次不如一次,上次见面还能和他说几句话,这一趟基本上是连句话都没有说,“娘,我姥爷有什么事别忘了给我去信。”

    想到父亲,严思勤心情格外沉重,她眉头轻蹙,说道:“知道了,好好的上你的学吧,省城汽车多,过马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娘,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这个?”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到站,严思勤忙推了赵雨一把,“快点的,车来了。”

    “婶,我们走了。”魏赟跟着赵雨身后上车。

    严思勤拍拍魏赟的胳膊,“元旦你也和赵雨他们一起回来吧。”

    “婶,我估计来不了,我得回家。”

    “哦,那好吧。”严思勤对赵晨说道:“可可在济南,你们仨当哥的,一定照顾好妹妹。”

    赵晨信誓旦旦的说道:“娘,你放心吧,保证不让可可掉一根汗毛。”

    石可笑道:“那完了,从今天起我不能梳头了。”

    严思勤不解,“咋不能梳头了呢?”

    “我一梳头就掉头发,比汗毛可粗多了。”

    严思勤噗嗤一下笑了,“你这孩子。”

    等孩子们上了车,远远的看不见了,严思勤急忙骑上车子赶往薛庄。

    这两天虽然高兴,心里对父亲还是挂念的很,进屋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问赵良生,“他爹,我爹今天咋样?”

    赵良生:“还那样。”

    杨玉华从屋里走出来,轻声问道:“孩子们都走了?”

    “嗯,回学校了。”严思勤进了卧室,就着光线看了看严老爹的面色,见父亲睡的香,就蹑手蹑脚的回到堂屋坐下。

    严老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把他这一生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从他记事开始,一直到暮年,一幕幕都清晰无比。

    真累呀,一生的经历都集中在这个梦中,严老爹翻了个身,轻轻的“嗯”了一声,严思勤听见了,急忙走到他的床边,俯下身子轻轻的问道:“爹,你渴不渴?喝口水吧。”

    严老爹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闺女,半天回过神来,“妮儿,爹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养过的那个小闺女回来找你了。”

    紧随其后的杨玉华立即接口道:“老头子,不是梦,是真的回来了。”

    严思勤给杯子里续上热水,试了试温度,用小勺舀了一勺递到严老爹嘴边,说道:“孩子是昨天回来的,当时还来看你了呢,你不记得了?”

    严老爹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真回来了,不是做梦啊。”

    “不是做梦。”赵良生站在床的另一侧,问道:“爹,你要上厕所不,我帮你啊。”

    “不了。”严老爹微微摇头,没有看见严思梁,问道:“老大,老二呢?”

    严思栋忙凑到跟前回答:“爹,老二回家拿点东西,这就回来。”

    从昨天开始,严老爹的精神一直很好,他伸出右手递给严思栋,“老大,你和良生扶我起来坐坐,老这样躺着,硌得骨头疼。”

    赵良生和严思栋急忙一个托头,一个抱着上半身帮助他往起坐。

    严思勤边把一个枕头放到他的后背让他靠着边问道:“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啊。”

    严老爹想了想,“妮儿呀,爹想吃你幹的鲜面条,切的细细的,放上几片菠菜叶。”

    这样的手擀面,碧绿的菜叶配着雪白的面条,出锅时再往上滴两滴香油,别说吃了,光看起来就留哈喇子。

    做饭人最愁的就是做饭,因为不知道做什么,而且最怕别人说随便,你说随便这个答案和没问有什么区别,老父亲点饭了,要吃面条,严思勤立即高兴的说道:“我这就去和面。”

    严老爹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不舍的看着老伴,又看看严思栋和赵良生,说道:“你们都有出息,爹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你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爹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父亲这语气跟交代后事似的,严思栋听着心难受,急忙打断老爹的话,“爹,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没看见这两天你的病都见轻了。”

    严老爹虚弱的摆摆手,“人老了,都得走这一步,爹想开了,到时候就剩你娘自己一个人,爹不放心啊。”

    杨玉华听了,眼泪“唰”的一下子下来了,“他爹,莫管我,先顾好你自己。”

    严思栋忙保证道:“爹,娘的事你放心,我们兄妹都是孝顺的,娘她愿意在谁家住就在谁家住,要是不想走动,就住我那去。”

    “就是啊爹,我和晨她娘巴不得娘能住我们家去呢。”

    “你们都是好孩子。”严老爹露出欣慰的微笑,随即又内疚的说道:“爹这一辈子,也没给你们攒下什么家当……”

    严思栋忙说道:“爹你说什么呢,什么家当不家当的,你和娘能把我们养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好。”严老爹喘息几下,躺久了累,坐这一会儿也累,他想想也没什么可交待的了,说道:“把爹放下来,爹再躺会儿。”

    严思勤使出浑身解数给严老爹做了一碗面条,这碗面可以说是她做的最好的一碗面了,面条均匀细长,青菜碧绿,白绿相间,格外养眼,她还专门卧了一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再在上面滴了香油后,她端着碗来到严老爹的身边,“爹,面好了,起来吃饭吧。”

    严思勤刚进门,严老爹就闻到面的香味了,如此诱人的一碗面摆在面前,严老爹顿时胃口大开,“还真有点饿了,扶爹起来。”

    一碗面,严老爹吃的十分满足,吃完一抹嘴,笑着说道:“可吃饱了。”

    杨玉华嗔道:“看你说的,就跟一直没让你吃饱饭似的。”

    严老爹呵呵一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吃个饭还把自己累着了,我得再躺下歇会儿。”

    赵良生等人伺候老爹睡好,老爹冲他们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让你娘陪着我就行。”

    杨玉华坐在床边,握着严老爹瘦骨嶙峋的手,老夫妻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的陪着彼此,眼睛里全是不舍,慢慢的严老爹眼皮越来越沉,他终于睡着了。

    杨玉华一直等严老爹睡着了,才帮他掖掖被角,回到外间。

    自从严老爹接回家来,严思栋兄妹三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两天,严老爹精神状态不错,他们心里也舒服一点,严思梁趁着父亲睡觉的功夫回了趟家,他帮着章小蕙收拾了鸡棚,又回到老宅,看见严思勤,随口问道:“三妹回来了,大壮他们呢?”

    严思勤答道:“回学校了。”

    严思梁往里间走,“咱爹咋样了?”

    “吃了一碗面,这会子睡下了。”

    “哦。”严思梁走到父亲床边,低头一看,这一看心里不禁一咯噔,严老爹面色不对,中午的那会儿脸色还有光泽,这会子却面如金纸。

    “爹。”严思梁轻轻的推了老父亲一下,严老爹毫无反应。

    严思梁稳稳神,将手指放到严老爹的鼻子下面,却一点呼吸也感觉不到了,不光呼吸感觉不到,连皮肤都已经没有了暖意。

    “爹――爹――”严思梁大声喊了两声,然后焦急的对外屋的人喊道:“大哥,你们快来,爹不对劲!”

    严思栋等人听出严思梁声音带着惶恐,连声调都变了,都急忙都跑了进来,不约而同的问道:“老二,咱爹怎么了?”

    “二哥,爹怎么了?”

    严思梁哆嗦手指,“咱爹,咱爹他……”

    杨玉华预感到情况不妙,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推开儿子,摇晃着严老爹的身体,“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

    严老爹依旧毫无反应。

    “爹――爹――”严思勤呼喊着,手指放在严老爹的鼻子下试探着,接着又把手指放到他的颈动脉上,结果一无所获。

    严思勤求救的看向赵良生,赵良生微微摇摇头。

    这些天,即使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到了父亲走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大恸。

    “爹呀――”严思勤抚尸痛哭,“爹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呀――”

    杨玉华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嘴里却喃喃着,“走吧,走了好,走了就不用受罪了。”

    这些天,严老爹受的罪杨玉华是看在眼里,她心疼老伴却又束手无策。

    严思栋兄弟都哽咽着,“爹――爹――”

    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唯有赵良生还保持着清醒,他红着烟圈拍拍严思栋兄弟的肩膀,“大哥,二哥,先别伤心,赶紧给咱爹穿衣服。”

    严思栋如梦初醒,他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对,得赶紧换衣服。”说完他对严思勤说道:“三妹,你先别哭,赶紧去打盆水来,我和你二哥好给咱爹擦擦身子,换衣服。”

    严思勤明白,这个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料理爹的后事要紧,她答应一声,急忙找出洗衣服大盆,到厨房兑了一盆水,兑热水的时候,她还专门用手试探着,千万也不能凉了,爹年纪大了,水凉了对身体不好,想到这里,严思勤眼泪止不住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