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婚爱迷途 > 第048章 葬礼

第048章 葬礼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时候她跟我一个单位,我抢了她的位置。她没怪过我,后来她扳回了一局,再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我和她可以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知己、闺蜜。

    她流产了,流产是事儿吗?现在这世道哪个女人的身上没背过几条人命?我没有,那是没人爱,没有人肯爱我,我像条干巴巴的咸鱼一样,苍蝇都招不来,我不像小叶,那些狂蜂浪蝶,潮似的往她身上扑。

    她荡笑着的呀,她喜欢这种被簇拥着、被关注着、被垂涎着的感觉的啊。

    她没做过人流吗?还是她以后都不可以再生了,所以才这样?

    可那不是我所认识的小叶啊,哪怕,即使是从今以后都没有办法再生养了,她仍旧可以找到方式让自己快活。

    那么知道如何取悦自己的女人,难道都是假的吗?

    谁的前车灯,在黑暗里特别耀眼,朝我晃过来,晃得我眼睛睁不开,我用一支手挡着,眨眼,一串眼泪掉下来,落进寒冷、空荡荡的空气里。这空气,它滋养着每个人,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它在,我们得以延续自己的生命。但是它没感情,它冷冰冰的,周遭什么样的悲欢离合都跟它没关系似的。

    车已到近前,张若雷从车上走下来。

    “你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了?

    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我应该害怕他。

    他看着我,黑暗里我都可以把他看得那样清,他整个人在我面前纤毫毕现,前车大灯把它脸上的毛孔都照得透亮。

    哪怕全世界都背叛我,他都不会。

    张若雷捧起我的脸。说我听说小叶的事儿了。

    我哭起来。

    他抱住我,离婚以后,给我最多温暖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就算他十恶不赦又能如何?

    我不在乎。

    我回手死死抱住他,像遇溺的人突然遇到救赎。眼泪把他胸前的衣服濡得湿透,夜半街头,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的紧紧拥抱在一起。

    让老白、让小叶、让萧晗都去死吧。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什么真相也不想知道,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拿我当眼珠子似的如珠如宝,我一辈子能遇到几个?就一个啊!淮海?淮海他就不是个人。

    坐在车上,纸抽快被我抽光了,我侧过头看他,他也正回看我,微微笑着,他眼睛也爱那样觑着看人,但是他不像头垂垂老矣的老豹,他正当年。张若雷伸出手来,捏了我鼻子一下,说,“鼻子都哭红了。”

    我想笑,却只长长的呼出了口气。

    “小叶的事......”

    我拦住他话头。

    “小叶的事,已经是过去式了。人得往前看。”

    张若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却终于没能成言。

    车窗外,没有星光,但有万家灯火,街灯也早早就亮过了,此际仍旧亮着。人为什么要发明路灯呢?因为他们总想看清楚黑暗里到底都隐藏了些什么。可真看清楚了又能如何?

    张若雷发动车子,他一手握方向盘,另外一支手握上我的手。

    “去哪儿?”

    他问。

    是啊,去哪儿呢?我本来想要去看小叶的,但是此际,我已经不想再见到她。

    “回家。”

    我说。

    张若雷一打方向盘,车子朝我家的方向缓缓滑行。

    “你爸?”

    他捏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他没事儿,司机已经把他接回家。他不愿意住院,医生也说,住不住院都一个样儿。人到岁数,浑身都是病,哪个零件都想罢工。那边完事儿,我给行政去了电话才知道小叶的事儿,我惦记你,就回来了。”

    我惦记你,就又回来了。

    这么多年,谁惦记过我?谁因为惦记我就回来了?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我又哭了,他腾出那支握着我的手来,用手指帮我揩泪。说:“怎么又哭?”

    我说不知道,就是想哭。总想哭。

    我一边抽泣着,一面两手捉住他那支手掌,侧头,用一面脸贴上去。

    到了家,进门,他要开灯,我拦下他放在灯钮上的手,开始亲吻他,张若雷一开始被动,后来回应,拦腰把我抱起,我两条腿盘在他腰上,像两条交尾的蛇,他死命揉皱了我的头发。我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暗的夜里像开放到荼蘼的花。

    “相信我。”

    他喘着。

    “我信。”

    “你其实不信。”

    “我信。”

    我咬了他的嘴唇,叼着。我们在黑暗里对视,像两匹棋逢对手又狭路相逢的狼。他头悬在我脸上方,眸子像星星一样亮。

    “小叶不是我害死的。”

    他说。

    “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扑上去,又开始吻他。

    “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

    他扳过我肩膀,让我脸面对他的脸。

    “可是我不想让你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有。”

    但是眼泪出卖了我,我抹一下,喘息着,倔强地:“我没有。”

    但眼泪又从眼角流出来。

    张若雷看着我,“叭嗒”一声,一滴还带着他体温的液体滴到我脸上。

    “你哭了?”

    “没有。”

    他说。翻身,坐在床沿上,大片沉默笼罩着整间屋子,他背影看起来棱角分明,我也坐起来。

    “你哭了?”

    我爬到他身后去,用手试图摸到他的眼睛。但是他一偏头,躲了过去。

    “你哭了?”

    我锲而不舍。

    “没有。”

    他用一只胳膊搪塞我,免得我靠得他太近。我从身后围着他的腰抱住他,两支手交叉在他小腹那儿打了个结。

    张若雷带着鼻音笑了,说“干嘛抱得这样紧?”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实话。我总有预感我们会分开,不复再相亲相爱。我拼了命的想把这念头甩掉,没想到这念头却像春天发芽的草一样,呼啦啦大片大片拔地而起的疯长。

    没什么葬礼,小叶的亲人谁也没联络上,后来还是张若雷动用了点公安系统的关系,这才发现,原来小叶是个孤儿,我和张若雷都没有想到她是个孤儿。

    跟萧晗很像,我又想到了萧晗。

    行政倒松了口气似的,说还好,真怕她有太多亲人,七大姑八大姨的,牵扯不清的什么关系到这时候都会出现。胡搅蛮缠的来要什么赔偿。

    张若雷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行政再闭口,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小叶草草被下葬,钱我们来出,小叶的领导跟我们这边的行政部长通了电话,张若雷一直一脸严肃,插个空儿,我问了行政,小叶可有什么遗言?行政瞅了一眼张若雷,什么也没说。张若雷瞪他,吼:“有什么就说什么,瞅我干啥?我也没在现场。”

    行政瞅着张若雷,张了张嘴,吞下一口空气,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瞅他那个样子滑稽又可气,但转念一想,也体恤他在外面打工,养家糊口不容易,谁不看别人脸色活着呢?谁能活得完全不用顾及任何人的脸色?

    都情有可原。

    张若雷给小叶买了墓地,背山,临水,价值不菲,墓园里长年播放佛号。有佛祖庇佑,恐怕没有什么会再骚扰到她,被她流掉的那个孩子是否已经因大仇得报而原谅了她?去别的人家投胎了呢?

    初冬,风挺硬,北风压低了吹,墓园里种的非松即柏,苍绿色,看不出悲喜,也似不见凋零。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都说这五浊恶世,我们都是有情的众生。

    可有情又有什么好?不过烦恼比那些草木多罢了。

    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刻着小叶的全名,我这才知道小叶的全名叫什么。认识她那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也没注意过她的全名,没想到她死了,如今长眠于地下,跟我生死两隔,我反倒知道了她的名姓。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知道她的名姓,却永远也不会闹清楚她的底细。她那纵身一跳,让某些事划上了永久的句号,让某些事永远跟着她一起埋葬进地下。

    小叶死,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活着的人,又何必耿耿于怀?

    我伸出手去,正好遇到朝我伸过来的张若雷的手。在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互相温暖、互相鼓励。

    小叶公司代表很年轻,据说是来接替小叶职位的人,头发梳得很光,皮鞋擦得特别亮,待人特别殷勤,尤其对张若雷。小叶那时候也巴结张若雷,但没他这么厉害,他这不是巴结,简直就是跪舔。

    更何况,他对死者没一丝敬畏,更没一丝伤感。他来,完全就是公事公办,来做做样子,最重要可以跟张若雷搭上几句话。

    我讨厌他那副样子,张对他也不假辞色。但他却不觉得尴尬,仍旧不懂收敛,还是鞍前马后,一副愿上天入地为你效什么犬马之劳的样子。

    回程路上,张若堵车见我不高兴,劝我,说,就是个奴才而已,奴才不过是用来利用的。

    我反问他,我算什么?

    他笑笑,说你是个人才,人才是用来重用的。

    “重用到床上?”

    张若雷竟脸一红,他竟然脸一红。搞得我很有兴趣往下逗逗他,却突然之间想起小叶来,人有多凉薄,她尸骨未寒,我们打情骂俏。

    我回身坐正,目视前方。张侧头看了我一眼,一支手摸着我一支手的手背,那手一如既往,温暖、宽厚而又让人心生笃定。我回握他,车子七拐八拐,迎面一部出租车,这天儿,居然开着车窗,本就惹人注意,车后备箱翘起,老远就看是敞着的,隐约可见祭扫用品,在风里白是白,黄是黄的飞。应该也是来扫墓的人。两车正面相交,擦身而过。那女人坐在车里,戴着黑色墨镜,黑色围巾,原本也就眼角一扫,却让我如遭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