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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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实初和安陵容两人的话让甄嬛听得有些懵懂,温实初立刻将自己和安陵容的猜想讲了出来。

    当初安陵容在延禧宫突然发病,温实初诊脉之后,便推测给安陵容投毒的人用了大量致幻的乌羽玉草和伤阴助火淫羊藿,这才导致安陵容一夜之间变高烧惊厥,诱发心悸。

    而当时安陵容的情形已经危及生命,急需退热凉血,稳定心神。温实初见情况实在危急,便想着或许兵行险着反而有效,便铤而走险在安陵容的药中加入了汉方中极少入药的血枯藤。

    因为血枯藤实是性大寒的猛药,温实初在使用时也极其小心。

    温实初记得,当时流朱和宝娟都在,他反复叮嘱要如何煎制,务必小心,而他自己也始终悬心,直到连续几日后,安陵容的病情有所好转,他才稍稍放心。

    “所以,这样看来,富察氏一事是我们忽略了。其实这要紧的药渣实际上在两处,一处在富察贵人的药里,一处在我从前所用的药里。

    当时,找出宝鹃藏的药渣,只是疑心宝鹃在我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又防着她她动我日后的药,实际上只是白白担心,因为让我发病只是吊着我们入沟的手段。

    后来我的病情由温太医照料,每日服药,这药汤之中刚好就有他们要的另外一味药材。

    而且我和富察贵人分别由两位太医照看,论谁也不会轻易怀疑,是两位太医的方子促成了这个结局。”安陵容一边思索,一边将事情又理清晰一些。

    甄嬛点头,“所以,后来即便我们将宝鹃从你身边调开,也没有引得对方有什么动作。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做得有多小心,而是因为我们做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甄嬛说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背心微凉。

    “只怕正是这样了。不过,能将温太医的方子也算计进去的人,一定是非常了解温太医的人。”安陵容思索道,“可是我听闻常文友性子孤傲,一向不喜与人交往。温太医,那段时间常文友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其实不用安陵容问,温实初已经在思索,常文友确实如传闻所说,十分孤傲,素日在太医院里都是独来独往。偶尔有疑难杂症求问他,倒是会耐心解答,可除了这些便几乎不与旁人说别的。

    其实,温实初会想到血枯藤并非偶然。这血枯藤是军营常备的药。

    前段日子年大将军差人回京汇报军情,皇帝听完军情后龙颜大悦,不仅赏赐了许多金银,又特意交代太医院说,川陕边境多悍匪,需置办些上好的治疗外伤的药物一道让传信使带走。

    因皇帝要的急,太医院人手又有限,因此那几日里但凡无需看诊的太医都要帮着一起配置,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几乎每日接触到血枯藤,也才留心去查看了一下典籍,知晓了血枯藤极少用到的内服用法。

    温实初将这些与甄嬛和安陵容说了。

    甄嬛听闻这些,面色微沉。

    安陵容瞧了甄嬛的面色,脑子里竟突然冒出来另一个念头,不觉问道,“温太医,这百枯草可是产自川陕?”

    甄嬛心里想的也是此事,只是觉得此事比想象的牵连更大一些,一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没想到安陵容竟也心思缜密,想到此处。

    温实初点点头,“医典上记载,四川和苗地都有此草。微臣听闻川西多山林,有些林子终年被瘴气笼罩,便是这样的林中能生出百枯草,只是汉方医典中记录的并不多,微臣也只是偶然在几本手录的苗方中看到过。”

    “所以,这药中的两味药材并不常见,且都指向……”安陵容看向甄嬛。

    “嗯,确实,这线索指的是华妃年氏和她的哥哥川陕总督年羹尧。”推及至此,甄嬛的思绪倒是平静了许多。

    “对了,皇上后来判罚常文友送到川陕做随军医师,可知道常文友现在如何?”甄嬛问道。

    温实初摇摇头,眼神中多有惋惜之色,“听说返回川陕的那一众人马刚到四川边境,就被一伙流寇劫获。后来年大将军派兵去剿灭了这伙流寇,才将皇上的赏赐追了回来,只是常太医已被流寇所害。”

    甄嬛微微点头,深深的叹了一声。

    年家这对兄妹的行事风格当真相似,都是一个急切。

    却不知,他们能想到此处,皇帝自然也能想到此处。皇帝特意将常文友送到川陕做随军医师,怕不止是要惩治常文友这么简单。

    安陵容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前世安陵容只知道要依靠后宫最大的树以求自保,眼里除了皇帝便是皇后,剩下的都是与她争宠的对手,其他的便都看不见了。

    不想今世无心后宫之争,却真的见识到了后宫里这般深沉的手段。

    如今看来,这个幕后之人,当真是步步为营,不止摆弄后宫,更是牵动前朝。

    既然能牵动前朝,也难怪这件事上,皇帝的处理方式只是着重安抚,而非严肃追查了,毕竟这层层关系剥开,还要牵扯到谁,又是否会撼动时局,实在不可知。

    只不过,循着线索盘算下来,这事谁在得利已经昭然若揭。

    既然心中大部分疑惑已经解答,甄嬛便让流朱先送温实初回去,毕竟太医院出诊也有记档。温实初在碎玉轩待的太久也容易落人口实。

    温实初离去,甄嬛屏退了左右。

    “今日之事妹妹怎么看?”甄嬛问道。

    安陵容大约知道甄嬛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便直言道,“这局谋划得虽大,但最终获利的人却唯独是她”,说着下巴往景仁宫方向点了一下。

    “其实,早些时候我心里也有过疑影儿,但总想着以她如今的地位和恩宠,何至于伤人害命。”甄嬛轻叹。

    “我们刚入宫那会儿,夏氏只是包衣左领家的女儿,在这后宫之中又算什么名门望族么,便可欺辱我出身不高。那时姐姐还未承宠时,即便入宫时独独姐姐得了封号,可因久病无宠,还是常被下人怠慢。这后宫之中,人人拜高踩低,若不往前走一步,怕就要被人踩着碾在脚底。

    我虽害怕她的手段,但是也能懂些她的害怕,她怕有朝一日不得君心,怕成为一副空架子,怕将来有人……取而代之。”说到取而代之,安陵容故意顿了一顿,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安陵容其实很想知道,现下的甄嬛是如何考虑的。是任人摆布,还是直面凶险,还是……沉浸在与皇帝的“夫妻”情分之中,盲目托付。

    甄嬛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想在后宫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想到竟这么难。”

    安陵容叹息道,“如今看来,只怕这后宫从未有过安生日子。

    你我进宫以来便知道,这后宫之中唯独华妃独大,与皇后分庭抗礼,可富察氏、夏氏还有袁氏却从来没有对皇后不敬,却也难逃噩运。

    我曾听姐姐说,楚人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姐姐蒙受恩宠是‘罪’,若来日有了皇嗣更是她不能容忍的‘罪’。”